第127章 勇敢還是愚蠢

我又煞了個風景，「故事內容長嗎？」

其實是想讓他快點講完，快點去檢查傷口。

他眯眼想了想，「時間很長，故事很短。」

玄而又玄的答案。

算了，跟他是辨不出個裡表的，給個耳朵聽著就是。

凝眸想了會兒，他開始講述。

「從前，有個少年，家境不錯，人聰明，樣子也還不賴。遵循家族慣例，他十二歲時出國留學，十八歲學成回國，一切都在設定好的軌道上進行著。

「可是，當他準備在家族事業中大展拳腳的時候，最親近的母親忽然自殺身亡。他知道母親長期患有抑鬱症，但從未想過後果會這麼嚴重。他怪自己沒能多多陪伴母親，沉浸在自責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尚未走出喪母的傷痛，他無意間又發現了一樁家族醜聞，其中還牽扯到了母親的死。十八歲的大男孩，心中原有的三觀被徹底顛覆。

「就在他頹廢沮喪的時候，一位世伯家的姐姐走近了他。這個女孩很溫柔體貼，樣子也漂亮，稱得上女神級，對少年更是無以復加的好。

「忽然有一天，少年跟父親吵了架，就去找女神姐姐傾訴。結果，他們喝了酒，越了矩。

「酒醒後的少年懊悔不已，望著哭成淚人兒的女神姐姐，他發誓娶她。雖然那是少年的第一次，卻並非姐姐的第一次。

「沒過幾天，少年就跟女神姐姐訂了婚。漸漸的，他發現自己並不愛這個完美的姐姐，只把她看作了親人。

「少年試著克服心理上的認知，去親近女神姐姐。可是，連接個吻都會有障礙，更遑論再行夫妻之實。於是，他醞釀著，想退婚。

「然而，就在他約她挑明心跡的那天，意外發生了。女神姐姐為了救他，被歹徒刺傷了腹部，永遠喪失了生育能力。

「少年再也沒有把退婚的話說出口。他告訴女神姐姐，這輩子，只有女神姐姐踢他的份兒，他永遠不會主動離開女神姐姐。

「兩年後，少年的父親過世了，帶走了少年心中的一大片陰影。幾乎一夜之間，他成為了一個男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愈發地灑脫不羈，整日流連花叢中，甚至揚言要俘獲一百位少女的芳心。

「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女神姐姐對他失望，從而主動解除婚約。

「但，他小看了女神姐姐的容忍力。任他如何放浪形骸，人家自是巋然不動。

「直到幾年前，他遇見了一個特別的女孩，徹底淪陷。

「男人一方面無所不用其極地追求女孩，一方面希望女神姐姐能夠主動解除婚約。可是，一切怎能盡如他願。

「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女孩，也沒能令女神姐姐產生棄他之心。甚至，女神姐姐顧自定下了婚期。

「男人深知，他一旦結了婚，女孩就更加不會原諒他了。於是，不得不想盡辦法破壞婚禮……」

一直安靜聆聽的我，終於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所以，這個男人故意找人把自己砍傷甚至是砍毀容？」

他直起身子，搖搖頭，「人不是他找的。不過，他提前兩天就知道有人要襲擊他，順水推舟而已。」

「明知有人要對付他，不止不躲，反而迎敵而上，這是勇敢還是愚蠢？」我忍不住斥責道。

他沒有解釋，而是擰眉望著我，「小野馬，聽了這個故事，你一點感觸都沒有嗎？」

很是傷懷的樣子。

我忽閃著長睫，搖頭淡笑，「沒有。」

「難道你不覺得這個男人是可以被原諒的嗎？」眼中佈滿了迫切的光芒。

「原諒？」我伸直了脊背，向後靠在床頭上，「或許十八歲的他承受了很重很重的心理壓力。可是，沒人逼他跟女神姐姐發生關係……」

「那是因為喝了酒……」他試圖解釋。

我再次冷冷地打斷他，「少拿喝酒當幌子。男人若是真正喝醉了，根本做不了那事兒。不過都是借酒裝瘋罷了！」

「真是因為喝了酒！」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玖兒，我沒有騙你！」

深眸對視之後，我撥開了他的手，「或許真是因為喝了酒。但，她為了救你，這輩子再也做不成母親，這個責任，你必須要負。」

「這是什麼話？你以為我希望被她搭救是嗎？如果可以，我情願那時候就死去！」他很激動，瞳子血紅，有點駭人。

我深嘆一聲，強扯出笑容，「好好養傷，然後娶了她，安心過日子吧！」

除了這個，還能說什麼？

「我沒法兒娶她！」男人執拗地低吼。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忽然覺得他挺可憐的。

他說過是因為虧欠陸非煙才會對她好甚至是娶她，怎麼都沒想到是這種虧欠的方式。

「小野馬，知道嗎，你不是第三者！」他上前來抓住我的雙臂，輕抖著，「我跟她不是兩情相悅之後才成為的未婚夫妻，我是有苦衷的！」

我冷著嗓音回他，「苦衷不是藉口，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可是我愛你！」吼完，他整個人定住，眼中卻騰起了水氣。

空氣霎那間凝結。

我在心裡吶喊，其實我也愛你！

但是能怎麼辦？

那個女人為了救他，永遠做不了母親。

而我，已經是外間那個男人的未婚妻子。

很多事，錯過就是錯過了，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為了四個人都好，我不能給他半點希望。

「吾先生，故事我聽完了，你可以走了。」狠著心趕人。

他愴然放開我的胳膊，「就是不能原諒我了，對嗎？」

我莞爾一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的孩子沒了，是對你的懲罰。我現在才明白，她曾經為了救你而永遠做不了母親，所以你認為自己的骨肉離世是在贖取這個罪過。」

他痛苦地搖頭，深眸中全是難以置信，「玖兒，你怎麼能這麼理解？我說的懲罰，指的是我對你做過的錯事。要說贖罪，這麼些年，我對非煙做得已經夠多了……」

「那是你們的事，我不想再聽。」我貌似不耐煩地攔住他的話茬。

「玖兒——」他焦灼地喚了一聲。

我沒有理睬，緩緩挪著身子，想從病床上下去。

然，雙腳剛一落地，上半身就被他摁倒在了床上。

「你不是說過不碰我的嗎？」沒有驚慌，我寒聲發問。

他把我的雙手控制在我的頭頂，動作利落而小心，沒有碰到右手背的創面。

然後，另外一隻手開始撕扯我身上的病服。

「吾競堯，你要幹什麼？」明知他的動作意味著什麼，我還是嘶吼著怒問。

「我要在你的肚子裡放個孩子！念在孩子的份兒上，你就算不原諒我，也會嫁給我……」表情很悲傷，聲音很淒涼。

我不停地扭著，想避開他的大手。

——就算我心裡還有他，但絕對不可以跟他發生關係，那樣會對不起亞叔。

可是，轉眼間病服就被扯破了，內衣露了出來。

「吾競堯，你不能這麼對我——，求求你，別這麼對我……」反抗和咒罵根本無用，但願哀求能夠打動他的內心。

他忽然停了下來，鼓了鼓腮幫，「不能這麼對你？那我要怎麼對你？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豁出一切！可是，沒有用……」

哽咽的同時，一大滴眼淚落下來，砸在了我的脣上。

淚水滑入舌間，又苦又鹹。

我的心，瞬間被這滴眼淚給燙熟了。

多想放棄掙扎！

多想跟他完完全全地融為一體！

可是，我不能！

「競堯，你我之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是亞叔的未婚妻，必須對他忠誠。如果你非要這麼做，那麼，我只能……」沒有說下去，咬住了舌頭。

他立刻意識到不好，大手迅速掐住了我的下頜。

咬齧被阻止，但還是有腥鹹的東西流了出來。

「玖兒，你寧可死也不肯給我！」他的目光陰鷙得駭人，發腫的臉膛幾乎凝出了水。

我不得不說了句實話，「競堯，亞叔對我，不止有愛，更是有恩。」

男人忽然仰頭笑了起來，笑罷，愴然垂首，淚雨紛飛，「我們兩個，為了所謂的恩情，註定要斷送掉愛情嗎？」

「競堯，人得講良心。」這也是彩姐經常對我說的。

他把指肚壓在我的脣角，擦拭著斑斑血跡，「小野馬，就算我恢復到名副其實的單身，你也不會再回頭了，是不是？」

心臟好痛，我的眼睛裡湧出了久違的水霧，模糊了他的臉，「是的。」

「好。」他鬆開了我的下頜，「既如此，你就安心做我的二嬸吧！」

我微微仰頭，把水霧控了回去，「謝謝你的成全。」

他冷笑一聲，隨即放開了我的兩個腕子，「成全？誰又能來成全我的一片深情！」

「非煙姑姑，她人雖然心眼兒多了點，卻是真的愛你……」我撐著手臂坐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正常狀態無異。

「競堯的私事，就不勞二嬸費心了！」他的整個人好像瞬間被冰封，說出來的話也寒氣十足。

這樣的態度，原本是我求之不得的。

但，也是最令我心痛不已的。

我跟他之間的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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