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免費的陽光

「玖兒，你知不知道冷戰會把我們拖垮的？」亞叔追問道。

我莞爾一笑，「如果你不肯乾乾脆脆地分手，也就只能作此選擇。」

「分開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現在這個樣子，除了我，還有誰能對你事無鉅細地照顧？」終於還是說出了這種話。

「放心，離開你，我照樣能活得好好的。」我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冷。

他喘了會兒粗氣，「你對競堯還沒死心，是不是？」

我嗤笑一聲，「你以為全天下只有你們吾家叔侄倆麼？你以為我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了麼？」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你的眼睛看不見了，身邊只有我們叔侄倆，離開我們這兩個男人，你可能真的會活不下去！」他道出了殘忍的現實。

我的心臟在打顫，聲音跟著發抖，「你是不是覺得我周旋在你們叔侄之間很無恥？」

「我沒這麼說。」

「可是你這麼想了！」

他不再否認，沉默不語。

氣氛很僵，令人透不過氣。

「玖兒，我們之前那麼好，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聽得出，他很苦惱。

「到現在你還不知道癥結在哪兒嗎？」我淡聲問道。

他立刻回答，「其實，我跟蓮娜聯繫，不過是導火索。真正的癥結，在於你根本就不夠愛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足夠愛你，就能容忍你跟那個女人有聯繫，就不會想要跟你分手，是嗎？」我剖開了他的邏輯。

「差不多吧！至少，如果你足夠愛我，就不會這麼痛快地想要離開我！」聲音有點悲慼。

我忖了片刻，沒有否認，「或許吧！或許當初我只是被你的溫柔體貼矇住了雙眼，而非真正地愛上了你！」

——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我對他的感情不是深愛，而是被寵溺之後的迴應。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並不是真的愛我！我想用寵溺和嬌慣來俘獲你的心，堅信早晚有一天，你會死心塌地愛上我！」說罷，深嘆一聲。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的心，越發地寒涼。

他安靜了片刻，「是不是你永遠都不可能死心塌地愛上我？」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內心深處應該有了答案。

「玖兒……」他喃喚了一聲，「不管怎樣，你先養好眼睛！其他的，以後再說！」

語畢，轉身離開。

隨即，走廊裡傳來了打鬥聲。

確切地說，只有打沒有鬥。

明顯是一個人在施暴，另外一個人在捱打。

我急忙摸索著下床，連鞋子都沒穿，直接光腳奔出門去。

走廊裡的人立刻停滯不動。

我狠狠吸了下鼻子，有馨香，有淡香，還有，血腥味。

「你們到底要怎樣——」對著長長的走廊，我失聲吼道。

安靜了好一會，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我隔壁的房門開關之後，吞噬了那份沉重。

「玖兒，沒事的。你怎麼能光腳跑出來呢？會把肚子冰痛……」是五叔的聲音。

說著，過來抱我回房。

血腥味兒更濃了，同時，能感覺到他有些吃力。

回到床上，我側著頭，用力聞了聞，「傷到哪兒了？嚴重嗎？」

「無礙的，鼻子出了點血。」故作輕鬆的語氣。

我急忙揮手，「快點，去找順哥，讓他幫你處理一下。」

他不止沒走，反而上前來環住我的腰，「傻丫頭，真的沒事！若不是念在他骨傷沒好，我才不會硬挺著不還手呢！」

倏地，我抬手撫上他的臉頰，觸到了一條蚯蚓樣的凸起。

指肚沒有移走，在那兒停頓了好一會兒。

他也沒有拿開我的手，任我觸摸著。

「疼嗎？」我哆嗦著嘴脣問道。

「不疼。」他的聲音憨憨的。

疤痕很長，橫亙了半張臉。

我咬住了嘴脣，顫抖卻轉到了指尖。

「別怕……」他柔聲安慰。

我搖搖頭，用空洞的眼睛對著他，「不是怕！是……」

「心疼」兩個字，到底還是被我嚥了下去。

隨即，逼迫自己離開那道疤，手指往下挪去。

終於，染了一手的鮮血，黏膩，驚心。

「傻瓜，都弄你手上了……」說著，把我的手掌放在他的手心，用衣袖擦拭我的指頭。

因為鼻腔裡有血，他的聲音不太對勁。

我使勁兒推著他，「求求你了，快點讓順哥看看去……」

他用腕子蹭了蹭我的發頂，「好了好了，彆著急，我這就去。」

語畢，鬆開我的腰，緩步出門。

關門聲響過，我呆坐在床上，全部精神都被抽空了。

原以為來了吾家新宅，利於亞叔養傷，也能好好解決我跟他之間的糾葛。

可事情卻遠沒有那麼簡單，到新宅來真的是太失策了！

——他們之間竟然從以前的言語衝突演變到現在的大打出手！

這些都是我的罪過！

都是我這個外人作的孽！

真的不想再糾纏在他們叔侄倆中間了！

再這麼煎熬下去，我會瘋掉的！

十分煩躁，更有些無所適從。

驀地，腦子裡忽然蹦出了一個詞，就是亞叔剛剛提到過的「冷處理」。

雖然這不是我喜歡的方式，卻是目前最適合的方式。

而最好的冷處理，就是人間蒸發。

然，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任何事都要依賴於別人，還有誰能不計利益地幫我呢？

束手無策之際，一個身影出現在腦海裡。

於我而言，如果這世上還能有一絲免費的陽光，那麼，就一定是他給的！

——凌思昂！

沒錯，就是這個曾經差點被我踢成殘廢的大男孩！

受了那麼大的屈辱，後來卻沒有為難我。

甚至，隨著年齡的增長，懂得明辨是非之後，他越來越願意幫助我。

就拿這次遇襲事件來說，他從中幫了不少忙。

我甚至能夠肯定，只要向他伸手求救，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施以援手。

可是，我現在距暉城幾百公里，要怎麼才能跟他聯繫上呢？

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別說身邊沒有手機，就算給我一部手機，也沒辦法打出去。

房間裡倒是有部古董座機，用的是那種轉盤式撥號鍵。

唉，沒等我摸索著撥完號碼，想必也已經被發現了。

再者，想要把我這個什麼都看不見的人從吾家新宅弄出去，其艱難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從這一天起，逃離，成了我唯一的心事。

為免再起事端，我跟那叔侄倆的交流幾乎為零。

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床上聽著音樂做瑜伽。

有件事值得一提，那就是，亞叔給我請了個女看護，負責貼身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包括洗澡、洗頭、洗內衣等我不方便做的事情，都由看護協助完成。

三週後，五叔載亞叔去暉城拆石膏。

這大半天時間，是我跟思昂哥聯繫的最好時機。

然而，那叔侄倆雖然不在，大管家順哥卻不是個吃乾飯的主兒！

五叔臨走前叮囑順哥要照顧好我，這傢伙怕我出問題，隔半個小時左右就來敲敲門，問我有沒有什麼事情吩咐。

因此，打電話這件事就必須要在這半個小時的空當裡完成。

當順哥又一次確定我無恙、放心地離開之後，我摸到了電話機。

拿起聽筒，擱在耳邊，開始撥號。

——住院的時候，思昂哥「逼」我記住了他的號碼。

他說，無論我在哪兒、遇到什麼事兒，只要讓人給他打個電話，他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記得當時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是因為從醫生口中得知，我可能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沒想到，真的有向他求救的這一天。

摸索著，我撥了一遍號碼。

因為太著急，竟然少撥了一位。

穩了穩神兒，重新撥第二遍。

倒是沒少撥號，可是打錯了電話。

對方有點粗魯，大聲嚷嚷，「叫什麼哥？想做皮肉生意就直接叫爺……」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下去，「咔嚓」掛了電話。

時間不太多了，我得保證撥號的準確性。

於是，又撥了第三遍。

電話通了，響了好幾聲，沒人接。

我的心，慌亂地跳著，心中默默祈禱：思昂哥，趕快接電話啊……

終於，聽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好，請問是哪位？」

「思昂哥，是我，初玖。你現在說話方便嗎？身邊有沒有別人？」聲音微抖，嗓子裡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似的。

他愣了一下，「丫頭，放心，哥身邊沒有別人。告訴哥，你現在怎麼樣了？」

我深呼吸兩次，「哥，我時間有限，你現在認真聽我把話說完！」

他意識到了這通電話的嚴重性，沉聲回道，「好。」

「我現在必須離開吾家新宅，離開吾戰和吾競堯，不僅要偷偷地離開，而且要讓他們找不到我。在眼傷定性之前，我想人間蒸發。如今，唯一能幫到我的人就只有思昂哥了。給我一個答案，你能幫我逃走嗎？」儘可能言簡意賅，沒有細說緣由。

他想了三秒鐘，「他們欺負你了，是不是？」

「沒有。但是，快了。」這個答案應該能擊中凌思昂的內心。

果然，他立刻回覆道，「現在就有個機會，可以讓你走出吾家新宅、到暉城來。只要你到了暉城地界，哥就能讓你在所有人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的內心頓時亮堂起來，「哥，是什麼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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