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白蓮的姿態
我抿脣權衡再三,「去。」
五叔還是不肯起身,再磕一下我的額頭,「以後能不能把菩薩心腸收一收?嗯?」
不是逼問的口吻,態度還好。
「嗯。」我繼續妥協。
他幡然坐起,「哼!答應得痛快,違背得更痛快!」
我努努嘴脣,「其實傅湛真的挺可憐的……」
他又俯下身子,眸光凜冽,「那你說,五叔可不可憐?」
「可憐。」食指指肚劃過他臉上的疤痕凸起,「明明可以活得很簡單,卻腹黑地處處算計,可悲,可憐……」
「我說,剛剛懲罰得還不夠是不是?」他又往下壓了一點,縮短了兩張嘴巴之間的距離。
我趕忙把手指滑到他的脣上,不著痕跡地往上託著,「瞧你,這麼容易動怒捏!我的意思是,你太累了,要輕鬆點!」
他努脣啄了下我的指肚,撐起身子,「我也想輕鬆,可是好多事情都不由人。」
「例如?」我翻身側臥,彎肘支頭,擺出了聊天的架勢。
他皺皺鼻子,長長地吁氣,「例如,怎麼才能剷平你心裡的坎兒、填平你心裡的溝兒。」
我剜了他一眼,故意裝傻,「你心裡才佈滿了溝溝坎坎呢!」
他立刻滿臉小不屑,「你的嘴啊,比我身體的某個部分還硬!」
「說著說著就下道,不理你!」我翻過身去,背對著他。
「誒?我說你的嘴比我的骨頭還硬,怎麼就下道了?你想到哪兒去了?」故意誇張地驚呼一聲,「哦——!小野馬,你很色哦!」
我的臉,立刻酡紅。
「吾競堯,再敢取笑我,詛咒你一輩子軟塌塌!」極盡惡毒之能事。
咒聲很管用,某人當即消音。
沉默了一會,他開始打電話。
基本都是對方在說,他在聽。
收了線,他沉聲對我說道,「淩氏股價回升勢頭良好,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我一骨碌坐起,眯眸淺笑,「真的?」
他點點頭,長臂搭在我的肩上,「小玖兒,估計儀式已經結束、婚宴就要開始了,咱們下去露個面吧?」
我輕咳一聲,「內個,你畢竟是新娘的前任,而且還是被人家給踹了的前任,這時候過去碰面,會不會覺得尷尬啊?」
「吾競堯的人生裡,從來就沒有『尷尬』這個詞!」他霸氣地回道。
說完,拎著我下了床。
我撣了撣裙襬,準備出門,卻被他拉住。
「瞧瞧,頭髮拱得這個亂喲!不好好拾掇拾掇,別人會以為咱倆剛剛發生過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一邊說,一邊幫我重新綰好了頭髮。
「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根超大號的鋼針,把你的嘴巴縫起來!」恨恨地說完,我率先出門。
高大帥氣的男人跟在身後,悠閒地吹著口哨。
到了大廳,果然已經舉行完婚禮儀式,賓客們悉數入座,喜宴剛剛開席。
五叔牽著我的手,帶我找到了思昂哥,挨著他坐下。
齊家的幾個兒子也都在這桌,大家紛紛點頭寒暄。
礙著五叔之前跟陸非煙那層關係,所有人都有些無措似的,個個不說話,只悶頭吃東西。
倒也不錯,能夠安心用餐。
稍後,新人過來敬酒。
「喲,競堯在這桌吶?」沒想到,陸非煙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前任未婚夫,毫不怯口地打招呼。
五叔點點頭,「非煙姐,恭喜恭喜。長姐因為有要事在身,沒法兒趕回來喝你們的喜酒,她讓我代為轉告,祝你和姐夫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聽了他對非煙的稱呼,某些定力不夠的人紛紛面面相覷。
陸非煙嬌俏地笑笑,「謝謝競堯弟弟,也謝謝長姐。」
隨即,又挨個打招呼。
輪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
「二嬸兒,眼睛好啦?聽說現在用的是二叔的角膜?以你那至情至性的脾氣,這輩子還不得守著二叔的眼睛獨自過活啊,嘖嘖……」嬌嬌柔柔的語氣,卻沒能說出半句中聽的話來。
我不屑迴應,笑而不語。
一旁的五叔卻不悅地開口,「非煙姐,二叔可沒想過用自己的眼角膜來綁架二嬸兒的人生。」
陸非煙變了臉色,「競堯,你也太護著二嬸兒了!還是拿捏好分寸吧!一旦傳出什麼緋聞,不管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緋聞全是那些無事生非的人意淫出來的!避免不了,所以不必放在心上。」五叔可謂是針尖對麥芒,分毫不讓。
「競堯,你這個話似乎很有針對性!」女人口吻寒涼,似翻臉的前兆。
眼看氣氛漸漸白熱化,我便在下面扯了扯五叔的衣袖。
他卻反手抓住我的腕子,箍在掌心。
「非煙姐,我希望你明白,二嬸兒雖然年紀不大,但輩分在那兒呢!別說是你,就算我這個吾家當家人,也要對她禮敬七分!」男人沉下臉色,語氣不容置喙。
沒等陸非煙反擊,一旁始終龜縮著的傅湛倏然接過了話茬。
「二嬸兒,對不起啊!我代非煙向你道歉!」說完,抻著身子,用自己的酒杯杯口碰了碰我的水杯下半部,——相當正式的敬酒規矩。
然,就在他剛把酒杯送到脣邊的時候,陸非煙一揮手,撥掉了他手中的杯子。
清脆的碎裂聲響過,大廳裡原本就不多的交談聲紛紛停止。
眾目睽睽之下,傅湛接了思昂哥遞過去的紙巾,擦拭著下頜及衣服上的酒漬。
「傅湛,你算哪根蔥,用得著你替我跟別人道歉嗎?」陸非煙竟然不依不饒,厲聲指責丈夫。
人都說「當面教子、背後馴夫」,女人這麼按捺不住情緒,實則是給自己丟臉。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傅湛會忍氣吞聲的時候,他卻面帶微笑地扇了陸非煙一巴掌。
很響。
全場愣住。
陸非煙回過神兒來,捂住臉頰,卻沒有上前撕打,更沒有痛哭流涕。
她依舊保持著白蓮的姿態,高雅,聖潔。
可是,眼中的恨意卻像著了火,燒得瞳子一片通紅。
就在事態不知是何走向的時候,五叔忽然站了起來。
「非煙姐,看來你是不太歡迎我們吾家人。既然如此,從今以後,我們兩家也沒有必要再有往來。大家各自珍重吧!」說完,把我拉起來,緩步往門口走去。
緊接著,就聽思昂哥喊了一句「等等我」。
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只聽他對陸非煙說道,「初玖雖然是吾家的媳婦,但也是凌家的女兒。我現在以凌家主事人的身份說一句,陸家這麼不尊重人,真是不交也罷!」
語畢,離席,快步到我身旁,牽著我的另外一隻手,一起走向門口。
身後一片靜謐。
出了大廳的門,隱約聽到四起的竊語。
在衣帽間穿好大衣,三人並肩前往車庫。
「其實你們倆沒必要這樣的……」路上,我對兩個男人說道。
「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今兒個不過是借題發揮。」思昂哥滿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五叔什麼都沒說,面沉似水。
快到車庫的時候,思昂哥喊了聲「競堯叔叔」,我們都停了下來。
「競堯叔叔,淩氏股價直線往上提,我知道是吾氏在出手相助。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凌思昂都感激涕零。」凌老二向五叔伸出了右手,「從今以後,只要競堯叔叔有吩咐,凌思昂必當竭盡所能、全力以赴。」
五叔抿脣頷首,跟凌老二握了握手。
隨後,思昂哥看著我,「初玖,現在你就跟競堯叔叔去吾院吧,我回大宅幫你取了行李送過去。大哥那邊,我替你道個別就行了。」
我想了想,「好吧!」
——對大宅本就沒什麼感情,談不上依依惜別。
再者,自橫哥今天沒有來參加婚宴,還不知是什麼狀況呢!
回去撞見他,搞不好又要弄出什麼風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遂,上了五叔的車,跟他去吾院。
行駛到半路,天空飄起了雪花。
「玖兒,時間還早,要不要去『金侶衣』喝點什麼?」五叔忽然提議道。
見我不置可否,又接著說了句,「明天起,你就要被困在吾院了……」
我睨了他一眼,「那,我能喝兩杯柳橙鳳梨汁嗎?」
「可以。」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發頂,指間全是溫柔。
時間還早,「金侶衣」只有三、四、五層在營業。
五叔沒有知會鍾冶,直接帶我去了清吧。
幫我點了喝的,他又給思昂哥打了個電話,然後才坐下品嚐他的原味黑咖啡。
第二杯果汁喝了一半的時候,思昂哥趕了過來。
五叔下樓去跟他交接行李,我獨自留在清吧。
驀地,一雙男式皮鞋映入了眼簾。
看款型,不是五叔的,也不是思昂哥和鍾冶的。
心存疑惑之際,我鬆開嘴裡的吸管,抬頭看去。
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陌生男人,穿著西裝,打著領結。
我禮節性扯脣微笑,「有事嗎?」
他也衝我笑笑,「小姐您好,冶哥請您嚐嚐我們最新調製的鮮榨果汁。」
說著,把手中的果汁杯放到了桌上。
「裡面都有什麼水果啊?」我好奇地問道。
「您品嚐過後就知道了。」語畢,彎腰行禮,轉身離去。
我瞧了瞧顏色清亮的新型果汁,忍不住喝了幾口。
味道還行,偏酸,沒有我的果汁口感好。
轉頭準備喝點柳橙鳳梨汁調調嘴裡味道,卻怎麼都叼不著吸管。
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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