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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五叔出了正房。

左拐,直奔他所住的東廂。

院子裡,我停了下來。

「知道你住在東廂就行了,我不想進去……」純粹為了避嫌。

——喬城新宅的傭人們都跟了過來,人多嘴雜,不想被說是非。

他回頭睨著我,輕輕鬆鬆讀心成功,「東廂一共三扇門九間房,只有一間是我的睡房。難不成你為了避免別人嚼舌根,永遠都不去另外那八間房嗎?」

我垂眸望著地上的殘雪,小聲嘟囔,「那你告訴我,要去幹嘛?」

「初小犟,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他不答反問,完全是長輩的口吻。

「我怎麼不讓你省心了?」抬頭瞪視著他,「我拆你房子了還是燒你鋪子了?」

他索性轉身跟我面對面,「二嬸兒,我敬愛的二嬸兒,請您移步去瞧瞧行嗎?放心,侄子不會強行跟你做什麼!」

語氣蠻無奈的。

我「吧嗒吧嗒」嘴脣,「行吧,那就抓緊時間去瞧瞧。我,餓了!」

他咬緊牙根裝凶,回手拎著我的細腰,直奔東廂房最中間那道門而去。

進門之後,半擁著我踱進左手邊的房間。

剛邁進門檻,就能聞到濃郁的香料氣味。

走進去,一眼便望見齊整規範的實驗臺和器材,還有羅列有序的香料瓶子。

我揸著雙手,蹦跳著繞過實驗臺,心情爽到想大聲唱歌。

「五叔,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東西啊?」走到盡頭,回眸望著他。

卻瞧見他正失神地盯著我,脣角翹翹的。

被我一問,恍然回神,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逝。

「一部分是從南郊小別墅搬過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我託長姐從法國購得的。」說話間,神態終於恢復了正常。

「那,謝謝你咯!」我忍不住擺弄起瓶瓶罐罐。

「嗯哼……,剛才是誰嚷嚷著餓了?」他袖手靠在門邊,揚著聲調提醒。

我放下手中的瓶子,堆起笑容,「嘻嘻……,那咱吃飯且?」

「走吧!」他率先出門。

我顛兒顛兒地跟在後面,直奔一進院。

其實二進院的正房和廂房都有各自的餐廳,但五叔為了體恤傭人們,就在廚房所在的倒座房挑了一間屋子,用作臨時餐廳,免了傭人們把餐盤碗筷端來端去的麻煩。

早餐過後,我一頭扎進東廂實驗室,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調香的樂趣之中。

直到,又感覺到肚子餓了。

看看時間,已經過午。

五叔卻沒有來叫我吃飯,——難道他出門去了?

收拾好器材,洗了手,脫下隔離衣,我走出實驗室。

在院子裡站了會兒,身上的衣服都被寒風打透了,這才去敲他的房門。

是三扇門之中距離正房最近的那扇門。

門聲響過,沒人迴應。

我轉身想走,卻又鬼使神差地定住了腳步。

——嘴上說著不想進他的房間,其實還是蠻好奇的!

記得他在喬城新宅的臥室是滿眼的冷色調,但不知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或者,趁他不在,進去瞄瞄?

反正沒有單獨跟他待在一個房間,就算被人撞見,應該也不會落下口實……

猶豫,再猶豫,踅了兩圈,到底還是忍不住推門進去。

「喵兒……」闔上房門,我先學了聲貓叫。

滿屋子都沒有動靜。

嘖嘖,天助我也!

探頭探腦,跟個豎起尾巴的貓兒似的,溜進右手邊的房間內。

一眼便能看出來,這屋是個書房,就跟我的實驗室隔著一道牆。

博古架上擺滿了書籍,基本都是經濟類著作,少有趣味性閒書。

轉了一圈兒,在桌案前坐下,倏然發現眼前擺著一張宣紙。

上面是一個遒勁的大字,仔細辨認,應該是草書,「初」字。

我的心,有種被什麼東西擊中的感覺。

傻坐了一會兒,起身,出門。

踟躕片刻,又去了左手邊那間房。

甫一進去,大床赫然入眼,跟我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

細看,不同之處在於床頭的藤蔓狀花紋朝向,他的向左,我的向右。

倒是蠻像一對兒,——可是床有一對兒的嗎?

撒目四周,依舊是硬朗的線條和冷冽的色彩。

大致看了一遍,準備出門。

一隻腳都已經邁出去了,動作卻戛然停下。

忖了片刻,又退回到屋子裡。

只因,我看見了個稀罕物件兒。

——就在床上,枕頭裡側,擺著一個十分精緻的小匣子。

紅木雕花兒,古香古色,絕對是個老物件兒。

說真的,若是換作別的玩意兒,倒找多少錢,我都不帶往心裡去的。

唯獨盒子匣子小箱子這類東西,實打實地能抓住我的心。

遂,明知不經允許就動人東西是極其惡劣的行為,我還是把「黑手」伸了過去。

將只有兩個巴掌大小的匣子端在眼前,哎麥,我的小心臟,雀躍得擰起了雷鬼舞步。

嘖嘖,紫檀木楔鉚,黃金包邊兒,立體雕花兒,就連上下兩頁鎖釦都是黃金的,刻著雲紋圖案。

簡直不要太精美!

鎖釦上沒有掛鎖,只是簡單地搭合在一起,——有點像潘多拉魔盒,誘人犯錯。

我用右手掌心託著匣子,左手食指戳在脣上,保持這個動作半分鐘左右。

內心天人交戰之後,終於,「人」贏了。

動作虔誠地將匣子放到床上,輕輕地打開了蓋子。

並沒有出現我想象中的夜明珠之類的珠寶。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布頭。

隨手拎起,展開,——竟然是條小褲褲。

還是女式的!

我被燙了一樣把它扔到床上,嫌惡地拿眼角去掃視。

誒?

怎麼那麼眼熟呢……

等等,天吶!

這不正是我五年前醉酒後不翼而飛的貼身衣物嗎?

崩潰地扶額,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拎起仔細看了看,嗯,確實是那條,而且還是洗乾淨的。

怔了片刻,隨手揣進了外套口袋,——我的東西,不能再留在別人那兒!

又看了一眼匣子,裡面還有一塊布。

——有點懷疑,不會是他的褲褲吧?

小心翼翼拈住一個布角,拎起來,還好,不是男式褲褲。

只是一塊帕子大小的棉布,上面滿是斑斑駁駁的暗色。

稍事發愣,猛然記起來,這是那塊染了血的床單。

我徹底崩潰了!

——怎麼他還留著這個東西呢?

難道是作為戰利品、被永久收藏的嗎?

鬧不懂這個男人的腦子裡都是些什麼構成!

猶豫了一會兒,我把布塊按原貌疊好。

往回放的時候,看見匣子底部還有兩樣東西。

一個是沒了鑽石的空戒,一個是被我拒收的手鐲。

放好布塊,闔上匣蓋,我把匣子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隨後,快步離開他的睡房。

剛到院子裡,就看見五叔從正房走出來。

「四處找你吃午飯呢,跑哪兒去了?」他不疾不徐地問道。

我心裡正彆扭不已,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總不能告訴他「我去你房間偷褲褲了」吧?

好在,他沒有細究,快步奔過來,拉著我前往臨時餐廳。

整頓飯都無精打采,連帶著下午調香都沒有精神。

冬季晝短,晚餐之後天色已黑。

回了正房,閂好房門,洗漱完,早早地上床躺著。

室外天寒地凍,屋子裡溫暖如春。

我不喜歡穿那種肥肥大大的睡衣,而是按照自己的習慣,穿的純棉家居服。

貼身,舒服,隨意。

身上穿的這套,還是亞叔送我的呢!

青色的衣褲,胸口繡著一隻可愛的貓咪。

想起他,心中不免有些難過。

也不知道他在天堂過得好不好……

「咣咣咣!」

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侵擾了我的思緒。

明知是誰,故意裝睡,不予理睬。

「咣咣咣!」

聲音重了許多。

我翻了個身,還是不出聲。

「咣咣咣!」

更重的砸門聲之後,是男人的語聲,「我知道你沒睡,開門!」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還真就不好再裝下去!

但,沒睡不代表就得開門。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明天再說吧!」我高聲回道。

他又砸了幾下門板,「不行,現在就給我開門!否則,今晚誰都別想睡。」

喲呵,夠跋扈的!

你要是乾燥,全天下都不準拉屎了是不是?

「大晚上的,你不怕別人說閒話,我怕!」就是不開,愛咋咋!

他沒有再砸門。

腳步聲窸窣響過,人影倒映在了離我不遠的窗戶上。

倒影透過窗紗,隱約顯現出稜角分明的側顏。

「你是想讓我破窗而入還是破門而入?選一個吧!」他沉聲問道。

我一下坐了起來,「吾競堯,你非得這麼專橫跋扈嗎?」

他轉過身子,面對著窗戶,「分對什麼人,也分對什麼事兒!」

「你要幹嘛啊?」我有點心疼,——那麼好看的窗子,一定經不起他的鐵拳敲鑿。

「我數三個數,要麼,你給我開門;要麼,我破窗而入。窗戶比門容易碎,省時又省力。」類似的威脅言辭,素來說得那叫一個順溜。

我急忙下床,穿了鞋子跑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你到底要幹嘛?」隔著窗櫺間的玻璃塊,緊盯臉色陰鷙的男人,我急吼吼地問道。

庭院燈明亮的光線下,他深深地凝望著我,「一!」

「吾競堯!」我頓足喊叫。

他輕啟脣瓣,「二!」

眼看他揮拳擺好了架勢,我啞口語塞,「……」

當他正準備喊出「三」的時候,我轉身就往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