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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怕他們吃了你

我鬆開了鍾冶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掌收回來,「哥,你說說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他的笑容漸趨淒涼,「玖兒,我們結拜吧!」

我有點意外,毫不猶豫地答應道,「好啊!」

「其實這不是我的初衷。可是沒有辦法,老天給了這一劫,我爭不過了……」他越說越傷感。

我無言以對,只有沉默不語。

情緒有些激動,他不得不停下來。

過了會兒,再度開口。

「玖兒,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六歲那年。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瞬間擊中了我的心。那時候我就想,等吧,等你長大了,我就要了你。無論如何,我得保你平平安安地長大。結果,十年後,你成了闊家小姐。偏偏,我卻因為太想你而做錯了事,這一蹲就是四年多……」苦笑著,搖搖頭。

我認真聽著,——這也是此刻最該做的事情。

鍾冶停頓片刻之後,長嘆一聲,「我失去自由那幾年,你的生活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多想陪伴著你,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把我的結實肩膀交給你,可惜,我沒有那個命。出來後,終於見到你,你卻盲了眼睛,天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沒能保護你。而你,反倒傾盡所有拉了我一把。那一刻,我就知道,可能這輩子再沒有機會要你了……」

「哥……」我終於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他勉強綻出一點笑容,「放心,哥現在都想明白了。如果身體沒有殘廢,可能還會不甘心,還想著爭取一番。現在不了,現在只想經常看見你,看見你好好的,就夠了。」

我還能說什麼?

「對不起」嗎?

這三個字根本補償不了一個男人的漫漫深情。

沉默半晌,他忽然笑了起來。

「玖兒,你說我有多傻啊!當年,以為在那種時候給你打電話,就可以令未經人事的你開竅,從而對我產生性趣,哈哈哈……」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

我抬手抹擦著他的淚水,除了心疼和歉疚,並沒有過多的感受。

「哥很沒出息,是不是?」臉上掛著淚痕,他傷感地問道。

「不!」我堅決否定。

他用力拍拍雙腿,「當初不捨得對你用強的,現在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了。知道嗎?我已經不是個男人了!腰部以下,全部沒有知覺。可是,我的心理還是男人啊!實在太想你了,我就自己找樂子。像今天這樣,讓兩個大眼睛女人來互相撕扯,也蠻有趣,哈哈哈……」

蒼涼。

悲愴。

我忍住了抱他的衝動,將全部惋惜和心疼剋制在了兄妹情分上。

——對鍾冶這匹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殘狼來說,在任何事上都不可能真正死心。

一點沾了火星,必起燎原之勢。

曾幾何時,就因為太心善,我把自己害得很慘。

為免再起事端,必須謹守分寸。

「哥,有沒有試過做復健?」岔開了話題,我不想再折磨自己的同情心。

他淡然搖頭,「沒有。腰椎斷了,做了復健又能有什麼用?」

「做復健,至少可以延緩雙下肢的肌肉萎縮,也能增強臂力,拓展相應的活動能力。」我沒有強勸,只是說出事實。

他逼視著我的眼眸,「你希望我去做復健嗎?」

「當然。」我點點頭,語氣放輕鬆,「冶哥可不是個能夠輕易被打倒的人!」

他努脣笑笑,「好,週一開始,去做復健!」

我衝他挑了下大拇指。

他定定地望著我,良久,開口問道,「回來後見過吾競堯沒有?」

「沒有。」我若無其事地迴應。

「玖兒,我現在已經放手,所以,有些話必須要跟你說!」有點語重心長的意思。

我點點頭,「哥,你說。」

「不得不承認,吾競堯對你很好。我不是要讓你吃回頭草,當然也知道你是個倔強的姑娘。但,有的緣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即便你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事實卻擺在那裡。」並未掰開了揉碎了細說,虛虛實實的,符合冶老大的風格。

「哥,我現在只想好好調香。」一句話,搪了回去。

鍾冶頻頻點頭,「行吧,我不說就是了。這種事兒,別說我只是你義兄,就算是父母,也無權過多地發表意見。你年紀不小了,自己拿主意吧!就是有一點,別太擰巴了,否則,早晚後悔。」

忠言逆耳。

我聽進去了,但沒有表現出來。

在「金侶衣」陪冶哥吃完晚飯,開車回了酒店。

第二天上午,「金侶衣」舉行了盛大的結拜儀式。

凌老二也摻合了進來。

換言之,是我們兄妹跟鍾冶結義。

鍾冶為大哥,思昂哥為二弟,我是小妹。

整個「金侶衣」,二百四十五個弟兄共同見證了我們的歃血過程。

兩個哥哥都沒能阻止得了我刺指取血,——既然要有儀式感,就不可以糊弄。

在三牲祭禮前,我們結為異姓兄弟、兄妹。

為慶祝這件大喜事,「金侶衣」連續三天狂打對摺。

客人紛至沓來,我和思昂哥不得不過來幫了兩天忙。

週一,工作又步入了正規。

上午,我正在聚精會神地調香,房門被「哐」一聲撞開。

不用看,也能猜到會是誰。

——在季氏,除了他,誰敢這麼冒失?

「別過來!」我低喝一聲,然後才轉頭看去。

季宵急剎之後站在幾米之外,滿臉疲色,卻帶著小興奮,「玖妞,我回來了!」

「趕緊回家去休息。」我又看了他幾眼,「黑眼圈都出來了,醜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無法控制地打了個哈欠,「不用回家,隨便躺會就行……」

說話間,眼睛溜溜地打轉。

旋即,小幅度蹭著步子,挪到沙發那兒,脫掉鞋子躺了上去。

「我不去無塵區給你搗亂,就在這裡安安穩穩地眯會兒。記得吃午飯時叫我哈!」說完,闔上眼睛。

很想趕他回家好好睡,卻也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照做。

正尋思的時候,細微的鼾聲已經響了起來。

屁孩子,得有多累啊這是!

靜了片刻,我脫掉隔離衣、摘了口罩,走出無塵區,去他的辦公室取了張薄毯,回來給他搭在身上。

「唔,真的想你啊……」他無意識地咕噥著,翻身繼續酣睡。

我扯脣笑笑,回到無塵區調製香水。

午飯時間沒捨得叫季宵起床,我隨便吃了兩塊餅乾,接著幹活。

快下班的時候,他的抱怨聲在屋子裡迴盪。

「這都幾點了?幹嘛不叫我?都沒有陪你吃午飯……」頭髮拱得一團亂,坐在沙發上撒嬌耍賴。

我把器材什麼的收拾妥當,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季總裁,你現在這個樣子,算是起床氣嗎?」

他仰頭看著我,沒作聲,抬起手臂,把我撈到沙發上。

我剛坐好,肩膀上就多了一個腦袋。

「你中午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他的言語之間還帶著惺忪和慵懶。

「不太餓,所以吃了點餅乾。」我據實以告。

他立刻懊惱起來,腦袋在我肩頭蹭啊蹭的,「都怪我,不該睡那麼沉……」

「我說,季總裁,能不能不這麼膩歪?我是你的員工,不是你的保姆。」猛地往旁邊閃去,擺脫了他的倚靠。

他就任由自己摔在沙發上,手臂卻伸過來夠我,「玖妞,你就老老實實做我的支柱嘛……」

我不予迴應,起身去拿包包,準備下班回家。

這下,他才算是徹底醒過來。

幾步竄到我身邊,扯住了我的包帶,「等下!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真懷疑沒什麼好事。

他看了一下腕錶,「兩個小時後,有一場小型宴會,出席的人都是暉城化妝品行業的精英。我想讓你陪我一起去!」

我皺皺鼻子,「怎麼?你怕他們吃了你啊?」

他輕蔑地撇嘴,「除了你,這世上還沒有誰能令我害怕呢!」

「不怕就自己去!」我往回扯包包。

「那種場合,很無聊的!我怕自己會發黴長毛!你就陪我去唄……」竟然抱住我的手臂搖啊搖的。

這還是那個殺伐決斷的季宵嗎?

眼下這副德性,「沙發鋸斷」還差不多。

「嫌無聊可以讓徐助陪你去!」我給了個建議。

「徐助比那些人還要無聊呢!」他忽然正色站好,「其實我是想讓你做我的女伴兒。以我二十歲的年紀,很難給人穩重的感覺。身邊有女伴,對於男人來說,平添幾分成熟。」

明知他的話不無道理,我還是噎了一句,「嗯,不錯,很好的藉口。」

「我現在以季氏總裁的身份要求你,陪我去參加今晚的小宴會。」總裁範兒瞬間散播開來。

「如果我還是不肯去呢?」挑眉問道。

他悠了悠下頜,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失落,聲音消沉,「那我只能尊重你的決定。」

我久久地凝視著他,倏然覺得這個男人並不像平素看起來那麼簡單純粹。

「對著裝有要求嗎?」我做了決定。

他的眼中即刻浮現出笑意,「還有兩個小時,足夠給你買一身兒好看的小禮服了。」

「那還等什麼,抓緊時間吧!」我背上包包,率先出門。

季宵腳步輕快地跟了上來。

電梯裡,我忽然沒來由地發慌。

搞不懂,一個小宴會而已,有什麼可不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