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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念舊還是長情

我仰著頭,睫毛忽閃,脣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跟面前的男人對視。

他依然梳著千年不變的undercut,依然用發泥梳出了旋狀發頂,——那麼巧的一雙手,連辮子都會編好多種,卻只為自己梳這一種髮型,是念舊?還是長情?

有點小意外,他臉上的刀疤竟然趨近於無痕,帥臉基本復原。

我的目光往下游弋,瞧見他身上的行頭還是老舊的款式,不過顏色做了改變。

就連鞋子,也是一如既往的雙扣孟克鞋。

「瞧完了嗎?」他沉聲問道。

我再度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頷首,「嗯。」

「那就開始辦正事吧!」說罷,扯著我的胳膊,令我轉身,隨他一起往回走。

大廳裡的人壓根就沒有從恥笑中走出來,還在極盡所能地大肆評論。

看見男人牽著我回來,便紛紛住聲,又產生了看熱鬧的興致。

「你是誰?憑什麼牽著玖兒?」季宵上前質問。

男人不屑地乜斜著人群,「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許有任何人欺負我身邊這個女人。」

季宵鼓了鼓腮幫,「這位先生,謝謝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她的事是我的責任,跟你沒有關係。」

男人冷哼一聲,「你的責任?眼睜睜看著她受辱,你卻連把她追回來的勇氣都沒有。這,算無為?還是無能?」

季宵一時語塞。

季先生卻不高興地替兒子出頭,「這位先生,今晚是我季氏宴請同行賓朋,不想因為別人的家事而掃了大家的興致。也請你不要再生事端!」

言辭還算客套。

然,男人並不領情。

「季先生不想讓大家掃興,就可以趕走您兒子親自帶回來的客人嗎?而且,是不問青紅皁白地驅逐!」陰冷的聲音,在廳堂內迴盪。

季先生自然不肯示弱,揚高了聲調,「是她自己承認那些事情都是事實的,並沒有人刻意冤枉她!」

「她承認了就是事實嗎?」轉頭看向已然呆愣在原地的凌語橙,「瘋狗咬人,正常人的反應都是示弱之後離瘋狗遠點,誰會愚蠢到去跟瘋狗對咬?」

全場集體呆愣三秒鐘,旋即,有人竊笑。

轉而,竊笑變成鬨笑。

場面一度變得滑稽起來。

笑聲中,凌語橙反應過來,衝男人吼道,「吾競堯,你說誰是瘋狗?」

眾人一聽,又是集體發愣,旋即便竊竊私語。

「怎麼吾家也開始做化妝品了嗎?」

「這有什麼稀奇的,吾競堯的手臂長得伸到了各行各業……」

「三年前不是說他歸隱山林了嗎?怎麼又出來了?」

「嘁!還有人說他幾年前毀容了呢!這不照樣帥氣得很麼……」

「會不會是假冒的啊?」

「不可能!那女的是凌家長女,他們是世交,絕對不會認錯……」

……

各種褒貶不一的議論聲紛至沓來。

在噪音四起的時候,季宵冷冷地開口,「吾、競、堯!『初若』那款香水,就是你們公司代理的吧?」

男人微微頷首,「沒錯。不過,確切說不是代理,我們是獨立研發的。」

季宵側頭盯著跟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你姓吾。那麼,方才玖兒的姐姐所說的『被吾家趕出來』……」

男人攔住他的話,「沒錯,就是我們吾家……」

尾音未落地,拳風已經颳了過去。

善於格鬥的男人迅捷閃身,稍微帶了一下手臂,就把莽撞的季宵給扣在了身下。

「小子,學會揍人之前,先要被人暴揍,懂?」薄脣爆出冷言,令人不寒而慄。

我趕忙衝上去,扯住他的衣服,「別動手!」

他睨著我,瞳子裡燃滿了烈火,「可是已經動手了,怎麼辦?」

「玖兒,你躲開!」處於下風的季宵費力地說道。

我不管不顧地攀住男人的胳膊,用力扳拽著,「吾競堯……,我讓你鬆手,快點!」

頭頂傳來隱隱的低笑,邪肆又寵溺。

笑罷,他倏然鬆手。

我把季宵扶了起來。

一旁的季氏夫婦趕緊過來查看兒子的狀況。

「好了,走吧,別在這兒了……」我上前去推男人。

——只要有他在,今晚季家就沒法兒收場。

「等正事辦完,留都留不住我。」隨手握住我的腕子,走向不明所以的凌語橙。

我往後拖著重心,不知道他還要幹什麼。

季宵想過來幫我,卻被父母給拉住。

所有人都把目光擱在了既帥氣又霸氣的男人身上。

我們兩個止住腳步,跟凌語橙只有幾十公分的距離。

「現在,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重複一次!」男人看似溫和地命令毒舌女。

女人囁嚅著,嘴巴張張闔闔,「我……,我忘了都說過什麼了……」

可見,還沒到不要命的地步。

「沒關係,忘了就回憶一下。我給你半分鐘時間……」說著,抬手看向勞力士腕錶。

凌語橙在哆嗦,結結巴巴,「堯、堯叔,對不起,我,我真的忘了……」

男人不理會,繼續看錶。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跟著數秒。

半分鐘,就在靜謐的氛圍中流逝而去。

「好了,時間到。語橙,來吧,把你之前說過的話再複述一遍!」聲音冷若冰霜。

凌語橙打了個晃兒,「堯叔,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男人輕勾薄脣,「這就怪了!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只消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說一次就行了。這麼會兒工夫就忘得乾乾淨淨,莫非,那些醜事都是你杜撰出來的?」

最後幾個字,帶著狠鷙的意味。

凌語橙轉頭望向人群,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但是,看了一大圈,眼焦也沒有定住。

顯然是沒能找見幫手。

無助使然,她竟「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扯了扯男人的袖管,「算了吧……」

男人又把我納入到深眸之中,「如果方才你哭了,她會放過你嗎?」

我啞然,——那會兒若是我哭著求饒,想必她會踩我踩得更狠。

凌語橙的哭聲越發淒厲,絕逼是為了博取更大的同情。

然,男人對我說了兩句話,令她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說:「剛剛我有數過,她往你頭上冠了『六宗罪』。現在,你扇她六個耳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這是心細如塵還是錙銖必較?

凌語橙在衝我搖頭,嘴裡求饒,「初玖,我是你姐姐,別打我……」

男人冷哼一聲,「現在你是她姐姐了?你辱罵她的時候把她當成了什麼?可以隨意踐踏尊嚴的小貓小狗嗎?」

「不是的。我……」事實擺在那兒,毒舌女沒法兒再為自己辯解。

男人努脣看著我,深籲一口氣,「怎麼著?你嫌髒不願動手,想讓我代勞是嗎?」

我搖搖頭,——他那個蒲扇一樣的大手揮過去,凌語橙會被打成豬頭的。

「既然不用我動手,那就自己來吧!」往毒舌女的方向晃了下頭,濃濃的痞味。

其實我心裡也恨著呢!

遂,大步上前,摁住凌語橙的肩膀,「噼裡啪啦」反正抽了六個耳光。

沒惜力,手有點疼。

但是,真的很過癮。

死女人一下子堆在了地板上,要哭暈過去的架勢。

「侯祖光!」男人揚著聲線喊了一聲。

立刻,便有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男人從人群中竄了過來。

「堯少,有何吩咐!」滿臉的討好相。

男人瞥了一眼地上已經哭花臉的凌語橙,「趕緊把你的女人弄走!看著她點,以後別讓她再出來胡唚!」

姓侯的點頭哈腰一頓保證,隨即扶起了還在痛哭的毒舌女,兩人相攜著出了大廳。

大門關闔之後,周遭安靜了下來。

男人的目光掃過眾人的頭頂,又轉頭看了我一眼,「你們現在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吧?」

有人在說「明白了」,有人在點頭,總之,迴應的人很多。

男人拉著我的胳膊,帶我走回到季家人跟前。

「作為尚都最有名的商賈,應該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能聽風就是雨。難道季先生看不出來嗎?這個女人,乾淨又純粹。」說完,鬆開了我。

季先生有點狼狽地看著我,「玖兒小姐,我想,是我們誤會你了……」

季夫人的樣子稍微平和一些,她握了握我的手,「玖兒,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而季宵,則一下把我擁在了懷中。

「對不起,玖兒,我沒有保護好你……」末了,有點哽咽。

我輕撫他的後背,「沒事了,別多想……」

好不容易擺脫了他的擁抱,轉頭看去,卻已經沒了男人的蹤影。

季家人很快便平復下來,招呼客人們繼續暢飲暢聊。

大廳內恢復熱鬧的氛圍之後,我向季宵提出要回住處去。

他沒有反對,帶我去跟他的父母道別。

隨後,我們一起出了大廳。

「別送了,我自己開車回去。」站在甲殼蟲旁,我輕輕推著他的胸口。

他抓抓頭髮,「玖妞,我為今晚的表現向你道歉。放心,我會變得勇敢和堅強的。」

我也跟著扒扒他的頭髮,「傻瓜,我們是上司和下級的關係,也是弟弟和姐姐的關係,要那麼勇敢和堅強做什麼?」

他捏捏我的臉頰,「不跟你在言語上較真兒。總之,你會看到的。」

我回捏他的臉,「什麼都別想,回去幫你爸媽招呼客人,乖!」

說完,上車,快速駛離。

我以為季宵的話只是隨口許下的諾言,卻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