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籌碼
蘇羽手一抖,整個人呆住了。
他上前拍拍孟汐的臉頰,毫無血色,亦毫無迴應。
「來人!」只見他瘋了似的衝出去。
太傅府裡一片愁雲慘霧,直到郎中出來,跟蘇羽說她醒了,才算是稍稍出了口氣。
他走進去,在床邊坐下,孟汐表情空洞,眼淚將枕頭濡溼了一片。
「說句你不想聽的話,孩子對我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你能把身子養好,這次只是個意外。」蘇羽伸手撫過她的額頭,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只覺觸手冰涼,她眼中沒有溫度,也沒有怨恨,只有心灰意冷。
「蘇羽,我想回京州去!」良久,她喃喃說了一句。
「好!等你身體好些了,我陪你一起回去!」他去握她的手,卻被她抽回。
「我想自己回去,江家總能幫我找個容身之所。」她輕嘆一聲:「我們分開吧!」
「你什麼意思?」蘇羽眸中一沉,盯著她的臉,只見她眼中淡淡的:「過去的一切就這麼過去吧,我想離開這裡,回京州重新開始。」
「孟汐!你到底什麼意思?」蘇羽隱隱有些怒意,卻見她淚水悄然滑下:「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我怕了,我害怕京城這個地方,我不想再呆在這裡。」
蘇羽心裡一痛,俯身抱住她,低低道:「相信我,不會了,我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了!」
他喃喃道:「這筆賬,我遲早是要找人清算的,但是眼下,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孟汐背對著他,雖然知道他也一樣痛苦,但自己心中的千瘡百孔又該怎樣彌補?
天似流火,眼看一天比一天熱,孟汐的胃口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如意變著法兒熬些湯水給她喝,她最多喝兩口就放下了,眼看著人瘦了一大圈。
午後院子裡靜悄悄的,孟汐倚在窗外出神,聽到門前一聲輕響,一個修長身影走了進來。
「好些了麼?」江彥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包乾果,笑道:「京州送來的無花果,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
「二哥!」她剛叫了一聲,眼圈兒就紅了,江彥嘆了口氣:「你別怪我現在才來,我是真的不敢來,就怕惹你傷心。」
「傷心?」孟汐苦笑一聲:「我怕是已經無心可傷了。」
「只聽過罵別人沒心沒肺的,哪有自己說自己的?」江彥在她對面坐下:「不管什麼事,都不要鬱結在心裡,這才是最傷身體的。」
「我沒有!」孟汐伸手拿過桌上的提壺,替江彥倒茶,淡淡道:「我如今可是京城裡響噹噹的病秧子,也只能這樣了。」
「你可知道蘇羽這些天過得很不好麼?」江彥看著她,微微笑道:「他來找我的時候,那個狼狽樣子,我也是嚇了一跳。」
「我知道!」孟汐低頭:「你讓我怪他也是沒來由的,但這件事我心裡還是有些介懷。」
「因為越是親近的人,我們越是沒耐心!」江彥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大哥這幾日事忙,他讓我帶句話給你,如果你真的全部都放下了,就跟我們回京州去,不管你如今是誰,都還是江家人。」
孟汐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我們江家人,沒那麼懦弱。」
江彥嘴角彎了彎,從懷中拿出一個錦袋來,扔給孟汐,笑道:「大哥說,你若是想留下,這些東西讓我帶給你。」
她開啟錦袋,只見厚厚一摞銀票,不由抬頭望向江彥:「這是什麼意思?」
江彥微微一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不用依靠任何人!」
孟汐將錦袋攥在手裡,輕聲道:「替我說一聲,謝謝大哥!」
兩個人一時低語,一時輕笑,一直聊到黃昏時分,才見蘇羽進來。
江彥見他進來,這才起身笑道:「我算是替你哄好了!回頭想想你要怎麼謝我才成?」
「隨你開口!」蘇羽微微一笑,只見江彥笑道:「時辰正好,我要去安平坊試試西域的葡萄美酒,看看胡姬跳舞,就不妨礙你們了。」
「讓阿舍送你過去吧!」蘇羽喊了一聲,只見江彥擺了擺手:「不用送了!」
屋中重回寂靜,孟汐看著蘇羽,沒有開口。
蘇羽在她身旁坐下,剛要開口,只見她輕輕將頭靠在他肩上:「我餓了!」
他怔了一下,眼中滑過一絲欣喜,低低嗯了一聲。
半夜下起了雷雨,蘇羽起身去將窗戶關好,剛躺下,只覺一雙手輕輕覆在了他的背上,他翻了個身,孟汐像只貓兒似的縮排了他的懷裡,一雙手緊緊攏住他。
「不怕!打雷而已!」蘇羽親了親她的額頭,只聽她輕聲道:「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蘇羽聽著窗外雨聲,心裡卻漸漸晴了起來。
梅苑,史太后看見孟汐進來,臉上露出一絲關切來:「哀家聽說了你的事情,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謝太后掛心,歇了這麼久,好多了。」孟汐跪下行禮,輕聲答道。
「起來吧,無須多禮!」太后示意她在一旁坐下,這才悠悠開口:「孩子沒了,太傅一定也很惋惜吧?」
「也怪我自己不爭氣,身子太弱,他怕我傷心,所以也不曾說過什麼。」
孟汐看著太后,問道:「不知太后近來是否鳳體安康?」
「我還是老樣子,如今孫兒們也大了,越來越讓人操心了!」史太后看了她一眼,又道:「四皇子一直孝順,可惜他娘出身不好,所以我也是最心疼他。」
孟汐沒有做聲,只聽太后又道:「聽說經過這次的風波後,蘇太傅很緊張你,想來是你做的不錯。」
「不過是為人妻子的本份罷了,太傅溫良有禮,是我的福氣。」
「這份福氣是誰給的,你最好還記得!」史太后端起茶碗微微一笑:「太傅好手腕,如今朝堂上若論能呼風喚雨之人,除了他,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蘇羽很少在家裡講朝堂之事,所以我並不清楚。」
孟汐很清楚太后突然叫她的目的,過了這麼久,她這顆棋子總要動一動了。
「皇上雖在盛年,但立儲之事,宜早不宜遲,如今太傅身為百官之首,還希望他能催促皇上早日考慮春秋大業才行。」
「太后的意思是?」
史太后看著孟汐,悠悠道:「我希望皇上能立四皇子為儲君。」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身為女子,我知道若是想讓夫君在朝堂上安心出力,先要保證家宅康寧才行啊!」孟汐抬頭,微微一笑:「趙相國如今與我夫君勢成水火,他女兒又害得我沒了孩子,內憂外患,我只求太后能還我一個公道。」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史太后朗朗一笑:「孟汐,你現在當真是聰明瞭不少。」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當日趙相國指著鼻子罵我是庶女上位,讓我清楚,這世間的兩個依靠,一個就是太后,另一個就是我夫君。」
孟汐起身行禮:「太后今日之教誨,孟汐一定銘記於心。」
史太后表面帶笑,心裡卻很清楚,她如今將蘇羽做為自己的籌碼來與她談判,果然翅膀也是硬了些。
越是這般自信,便代表她在蘇羽心中的地位越重,於大勢而言,並無壞處。
史太后朝著身旁的宮女說道:「巧玉,去將我那條金絲披帛拿來。」
團花牡丹金絲披帛,一看就是貢品,太后將它賜給孟汐的意思很是明白。馬車在皇城的小道上慢慢的走著,孟汐伸手摸了摸身上的披帛,眼中浮起一絲冷笑。
安平坊,胡月樓,這裡依然是一片歌舞昇平,似乎從來沒有白天黑夜之分。
只見一名個子高挑的胡商,帶著個胡姬一步步往三樓的雅間走去,那名胡姬蒙著玫瑰色的面紗,看不到臉,一雙眼睛極美,也極冷。
胡月樓裡不斷有人進出,過了一會兒,臺上跳起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此時江銘走了進來,一身墨藍色的錦袍,匆匆上了三樓,閃身進了掛有大紅燈籠的房間。
只見江彥和孟汐正一身胡服打扮,坐在桌前說話。
「你們幹嘛穿成這樣?」江銘皺眉,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裡說話方便,也免得被人盯梢!」江彥朝孟汐抬了抬下巴:「大哥來了,你說!」
孟汐看著江銘,說道:「太后讓我去跟蘇羽吹風,她想扶持四皇子為儲君。」
江銘眼中閃爍了一下:「你繼續說!」
「以前我聽安遠寒說過,四皇子是戚妃所生,只因戚妃孃家並不顯赫,所以一直都以太后唯命是從,太后正是看準這點才想將太子之位捏在自己手中!」
江銘點了點頭:「史氏一族被蘇羽清理了大半,她自是不甘心,所以又打起太子之位的主意來。」
孟汐遲疑了一下,說道:「大哥,我想趁這個機會,一定不能讓太后所想得逞!」
「你想過這麼做的後果麼?」江銘淡淡道:「你敢騙她這一次,可能下一次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不怕,只要能扳倒太后,我寧可孤注一擲!」孟汐挑眉,又道:「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蘇羽,我只怕直接跟他說了,他會落下心結,不如我們自己商量?」
「你就回去直接跟他說!」江銘瞥了孟汐一眼:「你也是小女兒家心思太重,如今你想扳倒太后,卻又不告訴他?你以為他是誰?」
連江彥都搖頭笑道:「你這個丫頭,太小看他了。」
樓下胡樂喧鬧,孟汐低頭,卻想蘇羽會不會再次懷疑她,甘做太后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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