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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忌憚

冷月如鉤,梅苑,一個黑影正伏在房頂上,四下裡寂靜一片,待守衛走過片刻後,只聽門前微響,人影已經閃身不見。

風起,吹散一地的落花。

「到底怎麼回事?」史太后眼中震怒,望著地下瑟瑟發抖的巧玉,只聽她抽泣道:「今早我去佛堂準備禮佛所用的東西時,才發現被翻得一塌糊塗,那塊藏在佛像後面的宗室玉牌也不見了。」

「趙維已經死了,還有誰知道玉牌的祕密?」史太后煩躁的踱步,送去相府的鴆酒是她親賜的,以趙萱的性命為擔保,永遠的封住了他的嘴,如今居然有人單單偷走了這塊玉牌,絕對是有備而來的。

她細細思忖,先是蘇羽遇刺,然後又有人來偷走玉牌?看來這一次是衝著她來的。

除了林貴妃,還有誰?

上次在梅苑裡故意安排刺客遇襲一事,讓皇上諸多猜忌,也曾命人去查探過大皇子的動向,加上孟汐和蘇羽賜婚的事情滿城皆知,如今立儲一事提到了朝堂上來,她自然是坐不住了。

但有一點蹊蹺的是,玉牌的事情牽扯到當年梅妃之死,林貴妃又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件事呢?

「會不會是水月庵裡那位呢?」巧玉低聲提醒。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隱忍在那個地方,也是為了保護這個祕密,況且當年我派孟汐去抄經,暗地裡盯了她這麼久,她待孟汐也是極好,想來不會是她。」

史太后眸中一冷,幽幽道:「巧玉,去把我的披風拿來,去東苑。」

永寧宮,趙皇后的居所,太后突然來訪,讓她一驚,急急出來相迎。

趙皇后一身常服,鬢邊一枝鳳頭金簪,妝容清淡,書桌上展著一卷書,也虧她這種與世無爭的性格,後宮裡才能相安無事。

「參見太后!」趙皇后遠遠行禮,史太后微微點頭:「過來看看你,無須多禮!」

趙皇后眼中疑惑,還是恭敬迎她進去。

可惜皇城裡的牆再高,有些祕密也是攔不住的。

儀元殿,軟榻上靠著個美人,面如滿月,眉若柳裁,一雙紅脣微微勾起,杏眸裡閃著冷光,發間一朵赤金牡丹華貴逼人,林貴妃輕輕撫弄著戒指上那顆龍眼大的珍珠,悠悠道:「太后去完永寧宮呢?」

「聽說直接回了梅苑!」身旁站著個宮人,眉眼伶俐,正在林貴妃身邊的宮女秀瑩。

秀瑩看著林貴妃,輕聲道:「聽聞今早皇上特地叫了大皇子去御書房,想來太后也是坐不住了。」

「戚妃的那個兒子和她一樣沒用,太后不過是想要個傀儡,自古廢長立幼都是大忌,虧得她用心良苦,連刺客都拉出來了,好在有寧王替大皇子開脫,我若是再坐視不理,這東苑裡怕是她也要說了算了。」

林貴妃冷哼一聲:「我平州屯兵百萬,太后想拉著太傅一手遮天,我倒要看看她的手能伸多長?」

「聽聞太傅一直閉門不出,每日只有郎中進出,想來傷勢應該是不輕。」秀瑩小聲道:「這次雖然失手,但也沒有留下活口,應該不會懷疑到儀元殿來。」

「光是懷疑有什麼用?死無對證怕什麼?」林貴妃揚起下巴,頭上的赤金牡丹微微顫動,傲然道:「他不過是個臣子,誰是君,誰是臣,就怕他自己心裡不清楚。」

「貴妃說的是。」秀瑩輕笑,上前幫她揉腿。

後宮裡看似寧靜一片,早已暗流湧動起來了。

有道是天威難測,太傅遇刺,轟動朝野,蘇羽閉門不出,冷眼觀望,看看平日裡那些圍在身邊的人,哪些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果然一小撮人,趁他傷重,轉向了平州候那邊,開始在朝堂上舉薦起大皇子來。

二更天已經敲過一回,他才從桌前起身,推開窗戶,只見明月高懸,一片皎潔。

院中靜諡,芍藥的香氣在夜色中格外濃郁,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動了動筋骨,轉頭望向榻前,孟汐已經蜷在榻上睡著了。

他走到榻前,拉起旁邊的薄被替她蓋上,只見她在睡夢中眉頭微微皺起,神情嚴肅,不由有些想笑,望著她的睡顏,突然心中一動,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嗯?」她長長的睫毛閃動,醒了過來,眼中迷離:「什麼時辰了?」

「還未到三更天,你這麼睡著,也不怕著涼?」蘇羽笑著看她,卻見她翻了個身,含混說道:「我以為你不去上朝閒得很,沒想到呆在家裡天天都忙到半夜。」

「你聽起來怨氣很大啊?」蘇羽伸手去捏她的臉,她伸手擋開:「每日裡應付訪客,煩都煩死了,這幾日我看下來,你們官場真是黑暗的很。」

「哦?這也被你看出來了?」蘇羽意猶未盡的俯下身去,在她耳邊輕笑:「你倒好好說說,怎麼個黑暗法兒?」

「先說登門來探望的,禮物看似貴重,都是隨處可買到的,說是探望,倒不如說是來打探的;再說這些藉著探望之名還往你手裡塞摺子的人,這個時候還念著權謀爭鬥,這些天了,我天天應付這些人,卻沒有一個人是追問我你的傷勢的,都是各懷鬼胎,所以說,這個朝堂,當真是一點人情都沒有。」

「天下最無情的地方,一是朝堂之上,另一個就是帝王之家了。」蘇羽輕嘆一聲,幽幽道:「哪一個都不是我想呆的地方!」

「蘇太傅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孟汐轉過身來,輕笑一聲:「你想呆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有你的地方!」蘇羽靠在榻前望著她:「怎麼又不困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剛才睡過一覺,現在感覺又精神了。」

「精神就好!」蘇羽脣邊微微一勾,伸手放下帷帳:「我覺得今晚月色正好。」

孟汐躲得倒快,讓他身子一傾撲了空,她躲在床角笑道:「太傅重傷未愈,還是細心休養的好,傷身體的事情,三思而行。」

蘇羽眉頭一挑:「你可想清楚了?惹惱我的後果?」

「天上地下我怕過誰?」孟汐話音未落已經被他摁在了榻上,他掃過她鎖骨處,見仍有淡淡淤痕,不由放輕了力道,喃喃道:「跟著我,你受苦了!」

孟汐怔了一怔,眸光一閃,輕聲道:「都是我惹的禍,每次都要你來救我。」

「你錯了!」蘇羽在她耳邊輕吻,淡淡道:「是你突然出現,救了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自己原來還可以好好去愛一個人,原來被人所愛是這樣一種感覺。」

「說得好像你從小沒人愛一樣!」孟汐伸手撫上他的臉:「這一生一世,我只愛你一個人。」

蘇羽抓住她的手,移到脣邊,輕聲道:「不管我將來去哪裡,你都願意跟著我麼?」

「你若登堂入室,我願相隨,你若飛上青雲,我願守候,百年之後,碧落黃泉,我便在奈何橋上張望,如果不見你,必定不要那碗孟婆湯,不去輪迴,生生世世,只願都記著你。」

「朝堂上的事情,我怕總有一天會連累到你,所以,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要相信我,我心裡,唯獨只有你一人!」

蘇羽的神情望上去有些認真,孟汐有些懵了:「你怎麼了?」

「不要講話!」他突然覆了上來,有些熱烈,甚至瘋狂,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對她動了真心,也許是發現她就是江墨時起,也許比這更早。

他以為自己是獨獨只為了一個目標而活,卻不想如今沉淪在這場人間煙火氣裡,越來越不像他。

事到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花好月圓,沉淪在淺淺喘息聲中的,是場相思。

北越皇城,晨風初起,昭帝高容從步輦上下來,邁步上朝。

只見大殿之上,白袍蟒帶,太傅一品清貴,立在堂前首位。

高容穩穩在龍椅上坐定,堂下叩拜過後,他徐徐發聲:「太傅傷勢如何,不可勉強,還是以身體為重。」

蘇羽自然是要咳嗽兩聲,朗聲道:「謝皇上關懷,休養月餘已無大礙,眼見秋冬將至,年末歲賦之事,邊關議和之事,皆有些燃眉,微臣也是放心不下。」

「朕得蘇太傅在身邊,真是北越之福。」高容掃過堂前一干臣子,皆垂首低眉,望上去一片和順,不由心中冷笑,緩緩又道:「太傅今日,可有要事稟報?」

蘇羽淡笑:「冬祀將近,臣以為,是否今年考慮選位皇子一同前去呢?」

冬祀禮儀重大,往年並不曾有皇子同行,只是立儲之事已經搬到了檯面上,這次冬祀帶哪一位皇子同去,便暗示了儲君的人選已定。

蘇羽如今在朝堂上這樣講,證明他已經有了人選。

高容沉默片刻,幽幽道:「不知太傅可有舉薦的人選?」

蘇羽清了清嗓子:「臣以為,四皇子一向內斂,祭祀之事最是適合不過。」

「准奏!」高容淡淡說道:「不知眾卿家可有其他提議?」

「皇上聖明!」堂下一干人等,異口同聲,高容心中冷笑,這朝堂哪裡是他的朝堂,分明就是蘇羽一人說了算。

「如此甚好!」高容眉頭微微皺起:「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