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緊張的拍攝現場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江媛在陸云初的辦公室待了一段時間後才離開。我不想跟陸云初說話，把整份資料夾還給美妍學姊後我就下班了。

我在陸云初的宅邸裡吃了晚餐之後，回到房間，洗了澡，滑個手機上個網，最後翻上床，雙眼瞪著天花板，隱隱約約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我那張塗鴉忘記抽出來了！」嚇死床上驚坐起，我頓時冷汗直流，衝出房門。

「陸云初回來了嗎？」我抓著一名傭人問，一邊看向三樓的方向。

那名正在幫花瓶換水的傭人顯然被我嚇到，「少爺剛回來，應該正在洗澡。」

洗澡？洗澡好！表示他應該還沒打開那份資料夾。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三樓，那是我踏入陸家之後從沒朝聖過的禁地。才緩緩地將那道淺橡木色的大門打開，我的心臟就快停了。我屈著身體，從門縫中偷看，確認裡頭沒人之後，一個敏捷地溜進房間，輕輕地將房門帶上。

先是一股木質清香味撲鼻而來，那是股清爽、優雅而令人放鬆香氣，跟陸云初身上總帶有淡淡的味道一樣，接下來，我環顧四週觀察他的房間。他在落地窗旁擺放了一張深色的辦公桌，明明有了書房還在臥室放張桌子，真是很有他的風格。他的床是灰色調的絲質床單，棉被像住飯店一樣，被整整齊齊地塞進床墊底下。

我朝浴室的門口看去，浴室的門正緊閉著，還傳出陣陣水聲，看起來陸云初正忙著。我踮起腳尖直直地往辦公桌走去，看到他把黑色的公事包擱在椅子上。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公事包的金屬扣環，翻了一下裡頭的文件，終於看到我的橘色資料夾也在其中。

「yes！」我興奮地用氣音說，並把資料夾拉出來，將裡頭最後一頁、那張大逆不道的塗鴉抽了起來，接著再把資料夾輕輕地推了進去、關上公事包。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還好我在他看到之前攔截成功。

就在我把那張紙揉了揉、塞進我的睡褲口帶後，餘光瞥見浴室門把居然天殺的正在轉動──陸云初要洗完出來了！

我嚇得趕緊蹲下，躲在辦公桌子後面，動也不敢動。

我聽見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應該是陸云初正往辦公桌的反方向走去。呀的一聲，木頭衣櫃門被打開了，等等，難道他……

好奇心殺死貓，我忍不住悄悄探出半顆頭，果不其然，我看到穿著深藍色浴袍的他背對著我，頭髮微濕，正從敞開的衣櫃拿出要換上的居家服。

接下來的畫面真的是要把我的心臟給嚇停了，陸云初雙手一拉，浴袍立刻垂落在地，我看著男人全裸的背部，一陣血脈賁張。陸云初的背肌線條立體而鮮明，膚色健康，不像他的臉一樣白皙，肌肉飽滿而緊緻，一路往下看至腰部，還有迷人的倒三角身型，雖然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卻擁有這麼熱情如火的body，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賀爾蒙不受控地在血液裡到處亂竄。

我的視線被辦公桌給檔著，只看到男人的腰部。我下意識挪動了身體調整視野，發現似乎到他的腰部都被快看光了還沒發現應該存在那兒的內褲褲頭，難道……他現在是全裸？

不行不行，我要瘋了。記得我在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小昭開玩笑說我到了可以看A片的年紀，我當時還扳起臉孔、一臉道貌岸然地跟她說老衲不好此道，可怎麼現在只是看了陸云初的半片春光美色，我的腦中就已在天人交戰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再次蹲回辦公桌底下，閉上眼，在心中默念各種我知道的冰心訣或是各種宗教的經文，而這樣做似乎有點效果，我的心跳有漸漸緩下來。哈姆雷特在逆境中說：「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對我來說，「to see or not to see」才是一個大question啊！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我的人中流過，我震驚地睜開了雙眼，用手指一撫，媽居然是血！我不敢發出聲響，只好犧牲我的睡衣衣袖，將它死命地往我的左鼻孔堵著，一邊祈禱陸云初趕緊換好衣服離開房間。

「沈雙？妳蹲在這裡做什麼？」

男人具有磁性又魅惑的聲音從我頭頂上傳來，我感覺自己大限已到。

神啊，讓我再昏倒一次吧。

可惜事與願違，我不但很清醒，臉上還掛著一條鼻血。

我用衣袖堵著鼻孔，狼狽地站了起來，還因為腳麻踉蹌了一下。「哈哈……」丟臉死了，我低著頭，不敢對上陸云初的雙眼，但還好我從餘光看來，他已經把衣服給穿好了。

「哈哈？」

已經夠糗了，不能被發現塗鴉的事情，「我、我就想……看看你房間是怎樣的，誰知道你正在洗澡，一出來又不穿衣服，我一時之間嚇到躲了起來。」是有點笨的理由，可是我就只能打死不認。

陸云初沒質疑我說的話，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妳流血了？」

我抬頭，他正看著我被染紅的袖口，眼中滿是擔憂，「呃，鼻黏膜有點脆弱。」我解釋。

陸云初嘆了口氣，又一言不和便把我抱了起來，往他床上放。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看他從浴室裡拿出一條沾了水的小方巾，摺疊了幾次後，敷在我的鼻子上。

「好冰！」我坐在陸云初的床上，背靠著床頭。

「忍忍，一會兒就止住了。」他拿了些衛生紙讓我擦拭流出來的鼻血，一臉正經地看著我問：「妳是太緊張撞到鼻子，還是看了我的裸體太興奮？」

這個問題無疑對我的鼻血病情雪上加霜，我腦海中自動回放稍早看到的明媚春光，再對上眼前一對深邃俊美的眸子，感覺不妙──

「啊！妳另一邊也流血了！」陸云初趕緊抽了幾張衛生紙，堵在我另一側鼻孔上，我低頭看著白色的睡衣，胸前已沾染一點一點的紅色血滴。

這大概，可以列為我人生中最大恥辱的其中一件──如果算在余雙頭上的話。

「唔……」我不想面對他的問題，用不適的呻吟取代回答，索性把眼睛給閉上。

我感覺到陸云初也坐在床邊、靠在我身側，他的手持續拿著毛巾幫我冰敷，「ok，別說話，先把血止了。」

我聞到陸云初身上傳來陣陣清香味，應該是他的沐浴乳香味，不同於女孩子用的花香味總是甜甜的，帶點草本的淡雅香氣。只要我腦中不再跑出不良的畫面，這波慾念就快被我壓制住了。

「妳怎麼總可以把自己弄得一身傷，這二十三年妳是怎麼活過來的？」

居然趁我不能回嘴的時候調侃我。

約莫過了三分鐘，我終於不再流鼻血，陸云初也將毛巾從我的鼻子上移開。「謝謝。」該說的還是要說，然後，得趕緊閃人。我迅速收拾了床上的衛生紙，將它們捏成一大包像雪球一樣的衛生紙團，下床就要走。

「誒等等，」陸云初將毛巾放回浴室後，從我的背後叫住我，「我的房間欣賞完了嗎？」

該死，就知道他會秋後算帳。「看完了，很棒、讚！」我還送他一枚大拇哥。

「下次可以先預約，我可以好好介紹，如果妳還想欣賞別的也可以跟我說。」他雙手抱胸、倚在床旁邊，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是，謝謝。」我假意地回了個微笑，想必他對自己的身材相當自傲吧，真是個悶騷鬼！

「啊然後……」

該死，話不能一次說完嗎？我才踏出他的房間門口，被這麼一喚，差點跌倒，「陸總請說。」我用這個稱謂表達內心的不滿。

「謝謝妳稱讚我保養不錯，相信剛剛妳也眼見為憑，沒想到妳還蠻會畫些小插圖的嘛，讚！」他說完，臉上堆滿笑意，回敬我一個大姆哥。

我睜大雙眼看著他，從他話中的意思聽出，原來他已經看過那張插圖了嗎？「呃我──」我想回些什麼，陸云初卻在此時笑著將房門給關上。

氣死我了！那我這番是在瞎忙什麼？

被陸云初這樣一攪，我也沒心思談什麼和解、要幫韓辰安拍攝型錄的事了。

＊＊＊

幾天後的周末清晨，我跟小楊說有事外出，便搭上了韓辰安派來的專車，前往他指定的拍攝地點。

車子一路從平地開往山路，最後像是開進一個私人的小莊園，「哇！這裡好美喔。」我一下車，看到一整片的花園和古堡式的建築物，說這裡是給貴族住的地方我一點也不會懷疑。

「雙雙！」

我朝向那爽朗而高昂的男子聲音來源看去，韓辰安穿著藍色格紋的襯衫外套和牛仔褲，在陽光下向我一邊揮手一邊跑來。

「辰安哥早。」我有禮貌地對眼前這位俊俏的先生打招呼。

韓辰安一手摸著下巴，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很好很好，妳今天氣色不錯，拍攝一定會很順利的！來，我帶妳去拍攝的地點。」

韓辰安熱情地帶我穿過古堡前的維納斯噴泉後，我看著遠處有些工作人員正在架設攝影器材以及整理拍攝場地。

「對了，這裡是哪裡呀？好漂亮喔！」我忍不住對韓辰安問道。

他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這是韓氏的地產之一，怎麼？不是只有妳未婚夫家有房有地喔。」韓辰安看我有些訝異，但誤會了我的意思。

「不是啦，只是……這裡實在太美了，我以為是什麼觀光景點呢。」我說完，韓辰安的笑意更深了。

我們走近那群工作人員，約莫有二十多個人，其中一名穿著撞色襯衫、淺色七分褲還戴著墨鏡的男人朝我們走來，「韓Sir！」男人精神抖擻地說，他臉上捲翹的兩撇小鬍子令我忍不住盯著看。

韓辰安的手放在我的背上，「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今天的素人model──沈雙小姐！雙雙，這位是今天的攝影師鄭哥，相信我，等妳看到他拍出來的照片，妳就會想把以前拍的照片都扔了。」

我跟鄭哥微微一笑，「鄭哥好。」對於今天的拍攝，我還是有點緊張。

鄭哥一看到我，除了從上到下，還從前到後的細細端詳，「好！」

嚇死人喔，突然大叫一聲。

「我說了，我挑的人不會錯吧！」韓辰安伸手一勾，搭上了鄭哥的肩膀，兩人像是老交情一般。

「很不錯，真的很符合今天要拍攝的幾套服裝和感覺。」鄭哥滿意的點點頭，我這樣算有過第一關吧？

「我先去準備一下，沈雙妳等等先去換第一套衣服，然後在休息棚裡作梳化，我的助理會帶妳。」鄭哥個子不高，聲音倒是挺宏亮的。

我點點頭，結果韓辰安又對附近一名穿著黑色套裝的女子招招手，「Gigi，妳來。」

那位叫GG的女人有著一頭俐落短髮，還擦著豆沙色的脣膏，看起來很有氣勢，聽到韓辰安喚她後便向我們走來。

「韓執行長，沈小姐。」她的聲音低沉，手上還拿著一個黑色的小皮箱。

「雙雙，她是江媛公司的公關主任。我跟小媛討論過，下一季的型錄會跟她的銀製品牌做結合，所以Gigi帶了幾組銀飾過來，等等讓妳搭配衣服。」韓辰安對我說明。

「好的，Gigi姊妳好。」我客客氣氣地打招呼，瞥見她一瞬間似乎皺了眉頭。

「那麼，我先去跟鄭哥討論一下拍攝作業，妳們聊！」韓辰安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看著表情有些嚴肅、妝感又很重的GG姊有些不知所措。

「沈小姐，我們這邊請。」她說完，往休息棚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後頭走進了一個半敞開的簡易帳篷。

休息棚裡有三張椅子，其中兩張椅子上已經坐了人，是兩位個子很高、身材骨感的美女，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我這邊，兩雙眼睛打量著我，我被盯著看很不自在……

「沈小姐，這兩位是我們公司配合的model。」GG幫我開場白後，我趕緊向兩人打了招呼。

都是江媛的人啊……不知道為什麼，總有點來者不善。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後，GG打開了她手中的小皮箱，裡頭有很多夾層，還有一個扁平的小抽屜，一打開黑色的絨布，就看見閃閃發亮的項鍊和手鍊。

「哇──好美喔！」我忍不住大聲讚嘆，其他兩人看了我一眼後，什麼也沒說又回過頭、繼續讓化妝師整理妝髮，棚子裡靜悄悄的，大家好像有些冷淡呀。

「沈小姐好眼光，這裡頭的三組首飾是今天拍攝的首飾裡面最貴的。不過韓執行長要求我們挑選年輕人負擔的起的價格，所以這三組加起來還不到三十萬元。」

我差點沒被自己口水淹死，不到三十萬跟年輕人負擔的起能畫上等號嗎？

「那這個皮箱我就放在這邊，麻煩沈小姐每換一套，都請先將首飾取下，再去更衣。我有點事會先離開，預定拍攝時間結束前半小時會回來跟您收回首飾，那麼，先預祝您今天拍攝順利了。」她明媚一笑，我這才看到她眼摺子裡擦了深邃的紫黑色眼影。

放在這裡不危險嗎？我轉頭看看其他兩名model，她們眼前的鏡子下方也放了黑色小皮箱，也許這麼做是常態吧。「好的，我明白了。」我跟GG小姐說完，她就離開了棚子。

「沈小姐嗎？我是助理兼今天的化妝師小娟，這套衣服麻煩您先去更換，稍後我幫您做梳化。」一名綁著馬尾的年輕女孩走進來，跟我對上眼後說。

我起身接過她手中的衣服，隨著她指引的方向走到工作人員臨時搭建的活動式更衣間。「行不行呀……總覺得有些不穩呢。」我一拉起簾子，就覺得這用幾根支架撐起來的更衣間有些搖晃，頭頂上還是空的，可以直接看到天空呢。

算了，反正換衣服也只是一下子的事情。

我很快地換好第一套衣服，回到帳棚裡讓小娟幫我梳化。她將我微卷的中長髮撩起，綁了一個高的馬尾，再用梳子和吹風機吹蓬頭髮，最後化上專業的彩妝，讓我的五官看起來立體，眼睛明亮勾人。

「哇，這是變魔術吧？小娟妳實在太厲害了！」我在過程中不斷稱讚她的巧手，讓小娟不時開心地咯咯笑。另外兩名冷豔模特兒只低著頭滑手機，偶爾會低聲說些悄悄話，不太理會我。

我請小娟選了一組搭配服裝的項鍊和手鍊戴上後，就跟她和另外兩名模特兒走到第一個拍攝景點。

打頭陣的當然不是我。我躲在一旁的大傘下，想看專業的模特兒怎麼擺姿勢跟表情，事情果然沒有我想像中的簡單──她們隨便一個舉手投足、搔首弄姿，都能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絕美的照片，可那些表情或動作可是我想不出來的呀！

不知不覺我竟然張開了嘴、拉長了下巴，一直到韓辰安走近，用手掌將我的下巴托住，「好了，蚊子都飛進去了，妝化得這麼正，配這個癡呆的表情太可惜了。」

我瞪他，「還不是你把這份工作說的那麼容易，在我看來根本就是難度五顆星啊！我怎麼可能擺的出那種姿勢和韻味啦！現在後悔來得及嗎？」我著急，還拉了拉他的衣袖想求救。

沒想到韓辰安只給我一個見死不救的笑容，「換妳了，鄭哥在對這裡招手喔。」他揚起下巴，要我往鄭哥的方向看。

「什麼？」我轉頭看向鄭哥，他正一邊調整手中的單眼相機，一邊大喊我的名字。

「走吧走吧！」韓辰安幸災樂禍地搭上我的肩，還推著我小跑步到鄭哥的面前。

「好，沈小姐妳過來站這邊。」鄭哥一工作起來，眼神都變了，他專注的雙眼緊盯著我，讓我好緊張。

助理依照他的指示幫我調整姿勢，我坐在一個花園的椅子上，一腳彎曲踩著椅子，一手撐在椅子上，貌似慵懶但我整個身體都得用力，才能讓姿勢挺著好看。

但也因為這樣，我的表情就顧不了。

「沈小姐，妳輕鬆的笑一個好嗎？」鄭哥一邊按快門，一邊對我說，「妳的表情很僵硬，不用太認真去想要做表情，自然就好。」

大哥，這種不自然狀態下怎麼自然啦！

我努力地變換各種笑容，鄭哥都還是不滿意，每拍幾張就嘆口氣，我感覺周圍的工作人員開始不耐煩，還有拿著反光板的助理手都在發抖了，還沒拍完一個鏡頭。

正當我有些沮喪的時候，我餘光看到韓辰安正站在鄭哥的後方，大力的揮手。我忍不住看著他想做什麼，沒想到他突然做起各式各樣的蠢表情，還有賣萌、送小愛心、嘟嘴，甚至跳起機器人舞。

「哈哈哈哈──」明明是帥哥一枚，卻這麼會耍寶，我實在忍不住笑出來，沒想到鄭哥卻猛按快門。

「很好喔、好……這個表情不錯、再來一張──」鄭哥拿著相機、在我的各種角度對著我狂拍，「好，沈雙妳看鏡頭，好！」

我聽著指令，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到鄭哥的鏡頭前，這次卻沒有尷尬、沒有偶包，只想著韓辰安的蠢臉，眉頭一舒，我的臉似乎又回到我的控制下了。

「好！第一組拍完。」就在鄭哥突如其來的吆喝，我也完成了第一組的服裝拍攝。

大家各自散開做下一場的準備，而我們得走回去換衣服，「如何？我看妳做的很好啊，笑起來跟女神一樣，美炸。」韓辰安的大掌從我後腦勺輕拍。

「吼，你差點害我內傷，憋笑是很痛苦的。」我鼓起臉，但嘴角不禁上揚，「但謝謝你啦！」我揮揮手，對他嫣然一笑，隨即轉身進棚子補妝。

接下來的第二套，也許是因為我放鬆了身體，而且鄭哥一直強調我不需要擺跟另外兩名模特兒一樣的姿勢，儘管做自己，我索性拿2015年余雙在拍畢業冊要用的照片時、跟同學在校園裡大玩制服走秀的精神，豁出去的拍。

可能是沈雙先天條件就不錯，我覺得應該很醜的姿勢鄭哥居然都說很不錯，而韓辰安整場都在我的附近雙手抱胸、臉上堆滿笑意地在旁觀看。

「呼──總算要到最後一套了。」我拍完第二套，正走回休息棚要拿第三套衣服。此時江媛旗下的一名模特兒走過來，我看她跟另一名模特兒對上眼後勾脣一笑，卻沒交談。

「沈小姐，我們都換好第三套了，妳可以用更衣室了。」高個子模特兒對著剛拿起衣服的我說。

「喔好……」

奇怪，她怎麼突然這麼親切？之前使用完更衣室也不會特別提醒我呀。

我拿著第三套要拍攝的衣服和長裙、拉開更衣間的布簾後走進去，先將衣服掛在一個S型的掛鉤上，接著要將上衣脫下。此時來了一陣風，讓更衣間的支架晃得厲害，我雙手正左右交叉、拉高衣服至腰際──

「行不行啊，好令人擔心喔。」我看架子不再搖晃後，懸空的兩手將衣服往上拉把衣服給脫了，上半身只剩一件粉色內衣。

沒想這時候支撐臨時更衣間的鐵架直接傾斜歪向一邊、塑膠布簾還貼在我身上，我緊張地尖叫一聲，引起周圍工作人員的注意，「沈小姐！妳沒事吧？」更衣間外關心的聲音此起彼落。

「這更衣間好像快散了耶！」我張開雙手抓住兩邊最粗的主支架，想撐住搖搖欲墜的更衣間，而簾子因為劇烈搖晃、讓外頭的景象忽隱忽現，我似乎在這一瞬一瞬的視野中看見穿著藍色格紋襯衫的韓辰安朝這裡跑來──

匡啷一聲，更衣間不受控制，以解體的方式往四面八方散開，即便我緊抓著左右兩邊的支架也無力回天，眼看就要垮了，外頭都是人，而我只穿著內衣啊！

情急之下我放開手，雙手護胸、低著頭閉上眼睛──

耳邊聽見工作人員的驚呼以及吆喝聲，我的身體先是感到有一陣微涼的風拂過，接下來，是溫熱的人體肌膚觸感。

「雙雙！」韓辰安焦急的聲音落在我的耳畔，我的身體被人緊緊給抱著，赤裸的背部此刻被輕薄的布料一左一右給包覆住。

我睜開眼，眼前只看見男人的鎖骨和一條銀製的男項鍊，我的右側臉頰貼在那人身上，「韓辰安？」我仰起頭看著他，他的臉離我好近好近，原來他在臨時更衣間散開的一瞬間衝了過來，用他身上外搭的襯衫將我給包著，但我們的身體也因此緊緊貼在一起。

「還看什麼？不快點把更衣間重新架好？」他對著四週的工作人員喊著，聲音帶著不悅，對於發生這樣的疏失感到不滿。

工作人員立刻向前一陣手忙腳亂的在我們四週重新搭設支架，我們站在更衣室的中間動也不動。

我覺得這個距離太尷尬，又因為沒穿衣服不敢亂動，周圍可是有二十多個人、四十多隻眼睛看著我們，若我掙脫了，就春光外洩啦！我低著頭，盯著他的喉結和鎖骨，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

韓辰安的襯衫外套下是一件灰色的合身背心，身上還帶點香水味，「你……抱得太緊了，我有點喘不過氣。」我悶在他胸前忍不住說，他的身材雖然偏瘦，但這樣親密接觸之下，我可感覺的到衣服底下藏有結實的胸肌。

「忍忍，我能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不錯了，我這襯衫雖然大件，但要塞進我們兩個人也太為難它，再鬆，妳的美背就要外露囉。」他低頭說，因為距離太近，我的額頭感受到那氣息的流動，害我心跳莫名加速了起來。

唉……怎麼就我這麼衰，別人使用的時候不垮，我用就垮呢？

我內心埋怨著，眼看簾子已經重新被裝上，拉攏後，就剩我跟韓辰安便在隱密的簾子裡面了。

「應該沒問題了，那我要放開妳囉。」韓辰安說完便鬆手，隨即轉過身背對著我，「……那我先出去了，這裡好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在。

我從他背後扯住他的襯衫一角，「要走可以，衣服得留，我剛剛那套衣服在更衣室散掉時也飛出去了。」

韓辰安聽完，立馬脫下襯衫，我一接過就趕緊穿上，那是一件短袖的寬鬆襯衫外套，也是他店裡的衣服之一，挺好看的。

就在我把釦子扣好後，拉開簾子跟韓辰安一起走出去，此時外頭四十多隻眼睛同時往我們這兒瞧──

「韓執行長，真的很抱歉！剛剛我們研究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鎖緊的螺絲都鬆開了，真的很抱歉發生這樣的意外。」負責器材的主管頻頻對韓辰安和我低頭道歉。

韓辰安輕咳一聲，表情有些不自然，雙頰還紅紅的，「還好沈小姐沒受傷，以後注意點！」

我左右張望，看到服裝助理把我應該要換上的衣服拿了過來，「沈小姐，不好意思，再麻煩您更換一次。」

這時，拿著單眼相機的鄭哥卻出聲制止，「誒等等，大家覺不覺得，沈小姐現在穿著韓Sir的衣服比原來那套衣服還有女人味嗎？就像男友衣的風格。」

什麼味？韓辰安身上香水味還蠻好聞的就是了。

沒想到鄭哥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紛紛點頭表達支持，小娟立刻上前來幫我把散亂的馬尾重新整理過，並用幾根髮夾將垂落的髮絲收起，我的頸部一空，涼颼颼的。接著她解開了幾個在我胸前的釦子，雖然那一瞬間讓我有些緊張，但她卻在衣襟快要低到露出乳溝之前，雙手抓住我肩膀上的布料往上提、領子一翻，露出大半部的肩頸線條和鎖骨，以及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

我聽見現場有些女性讚嘆的聲音，小娟果然是專業的魔術師來著啊！她瞬間把一件寬鬆的男人襯衫化作性感微露的男友衣。

「這樣好！韓Sir你看怎樣？我們改拍這一套？過去你們女裝的型錄裡沒放過男裝的前例吧？要不要試試看？」鄭哥對著韓辰安大力推薦著。

我看向韓辰安，想知道他的反應如何，才發現他的視線一直停在我身上，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凝視著我和我身上的衣服。

「怎、怎樣啦，韓辰安你說呀，你不決定大家都不敢動了。」我的雙頰一熱，要他趕緊定奪。

「喔、喔好啊。」他像是被雷打到一樣，突然又清醒過來。

鄭哥取得韓辰安的同意後，趕緊重新張羅拍攝現場的布置和取景角度。我配合著鄭哥的指示站在噴泉前方，擺著姿勢。

「好、這樣不錯、再來一個甜美一點的表情、很好喔──」鄭哥猛按快門，我也對於擺姿勢和做表情這件事情越來越得心應手。

拍了幾十張照片之後，鄭哥突然放下照相機，「我覺得，既然是男友衣，應該要有男友搭配一下更有感覺。」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句話，我不明白他要怎麼做，助理們也在猜測鄭哥又有什麼別出心裁的想法。

「韓Sir，你上！」鄭哥突然轉頭對一旁的韓辰安說，「我剛剛看你們一起從更衣間走出來的畫面很好，來拍幾張試看看要不要？」

韓辰安原本還雙手抱胸在旁觀看拍攝，突然被點名，他用食指指了自己，「什麼？」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靈魂出竅一樣，總是心不在焉的。

「對呀，你跟沈小姐一起入鏡，像男女朋友的感覺給我來幾張！」鄭哥突然下達這樣的指令，讓周圍的人一陣喧嘩，似乎覺得這個提議很有趣，這應該也是韓辰安這個品牌老闆破天荒拍型錄的首例吧。

韓辰安想了想，還在猶豫。

「還是你顧忌江總會生氣？」鄭哥對他挑著眉說。

「等下，我也是有男友的！」我舉手對他倆大喊，雖然不能公開陸云初跟我的關係，但我總能大聲說我也是有對象的吧。

沒想到我這麼一說，韓辰安反而目光一閃地說：「好！我答應，不過是拍個照，想這麼多，型錄好看最重要。」

他突然大步朝我走來，態度之坦然，讓我有些害怕。「要怎麼做？」走到我身邊後，他對鄭哥問道。

「韓Sir你站沈小姐後面，雙手從後方環抱著她，手放她腰上看看。」

鄭哥說完，讓我好緊張，「欸你不要真的抱喔！」我用著只有我們聽得到的音量對韓辰安說。

「喂，沈雙妳以為我什麼人？想貼我的女人還要抽號碼牌呢！難道我差妳這點豆腐會餓死嗎？」他回嘴。

好好好，這樣最好，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韓辰安將雙手放在我的腰上，「這樣嗎？」他對鄭哥說。

「嗯……，沈小姐妳的手也覆蓋在韓Sir的手上，笑容開心一點不要那麼僵，妳之前拍的表情都很好啊。」

那是因為我一個人拍啊！這鄭哥真是不懂我這種沒什麼跟男人有肢體接觸經驗的人，在這樣情況下怎麼自然啦！不過自從穿到書裡以後，倒是被陸云初抱了很多次……

我盡量假裝旁邊沒有人，再次對鏡頭露出笑容。

「你們兩個不是朋友嗎？離這麼遠幹嘛？韓Sir你的手是在舉啦啦隊隊員嗎？」鄭哥不是很滿意，出聲就是一番嫌棄。

我們身體僵硬地靠攏，卻還是說不出哪裡怪。

「這樣好了，韓Sir你假裝在聞沈小姐的頭髮，閉上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後沈小姐妳對著鏡頭微笑就好。」

鄭哥突然下了指令，我心一驚，抬頭對著臉正靠近我的韓辰安說：「你可別真的聞我頭髮哦！」尷尬死。

他原本已經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為什麼？妳頭臭嗎？」說完還勾脣壞笑。

氣耶，「你才頭臭，你全家都頭臭！」

我的話激起韓辰安反擊，「喂喂喂，傷害不及家人，妳講話怎麼可以這麼屁啊？不是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嗎？」

也許是因為我們脫序演出在現場逗起嘴，周圍的工作人員也紛紛在偷笑，而鄭哥竟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狂按快門。

「好哦太棒了，就這樣，好，收工！」鄭哥拍一拍突然大喊收工，聞言，我跟韓辰安都愣住了。

「收工？」我對著鄭哥說，但看他就這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回看相機裡的一張張相片，表情很滿意的樣子，似乎是真的收工了。

韓辰安也用懷疑的語氣說：「鄭哥，雖然我很相信你的功力，可是剛剛真的有拍到正經的照片嗎？」

鄭哥沉浸在自己的藝術小世界裡，連理都不想理我們，反而是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在拆卸拍攝道具和收拾現場。

「喂，可以放開了吧？」我這才發現韓辰安原本只是個扶腰的動作，不知道何時變成環抱著我，兩條手臂在我的腹部上緊緊壓著。

他被我這麼一唸，才趕緊放開我，「咳，誰知道他拍完了，辛苦了！」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小跑步到鄭哥的身邊，一起回看照片。

我揉了揉發酸的頸部，明明才拍一個上午，怎麼就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呢？我拿著自己的衣服，正想往臨時更衣間走去。

「沈小姐。」一道尖銳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我回頭看，是江媛的公關主任GG姊。

「啊，Gigi姊妳好。」

「抱歉，公司那邊需要把今天出借拍攝的銀飾取回做其他使用，有點急，其他兩位的我已經拿到了，只等您的。」她語調平穩，眼神不帶感情地說。

我點點頭，轉了方向往小棚子走，「好的，我去拿給妳，第三套因為出了點意外後來沒用到。」我說完，她沒什麼反應，怎麼江媛公司的人都是冰山美人啊。

我回到棚子裡，在座位前後左右翻了又翻，就是遍尋不著那個黑色的手提箱，「奇怪，小娟，妳有看到我放在這裡的手提箱嗎？」我對著正在收拾化妝箱的小娟說。

她搖搖頭，「我剛剛都在噴泉那邊跟妳一起，走回來的時候也沒特別注意。」

棚子裡面已經沒有其他人，另外兩名模特兒的東西也早就收拾乾淨了，大概是在我拍攝第三組的時候便離開。

「我剛剛有先進來棚子找妳，那時候就沒看到手提箱了，所以才往拍攝點問妳。」GG姊說著。

我有些心慌，那裡面可是價值快三十萬元的珍貴首飾，我哪賠得起啊？「我去問問看工作人員！」我跑出棚子，逢人就問有沒有看見那只小型的黑色手提箱，但一個個忙著裝器材、收衣服的，只對我搖搖頭，看起來也不像有心力幫我留意私人物品的樣子。

「怎麼辦……」都沒看到，棚子附近我也找過了，就是沒有，而GG姊一直跟在我後頭，還不時地看著手錶。

「沈小姐不好意思，那些飾品是公司的重要財物，而且是還沒發佈的最新款式，請務必要歸還。」她不把我眼前面臨的困境當一回事，只想著要把東西取回，還在眾目睽睽下大聲地說，讓我內心更焦急。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還給妳，再讓我找一下可以嗎？」我試著安撫她，也希望她不要給我這麼大的壓力。

但GG姊還是冷著一張臉，雙手交叉在胸前，甚至再看了一次手錶，「沈小姐，如果您很喜歡那幾款飾品，我們全省二十八間門市下個月就會上架。」

我不懂，「什麼意思？」我感覺自己手心發冷，口乾舌燥。

「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到門市購買。」

我看著她深邃的紫黑色眼影和沒有溫度的雙眼，漸漸明白她的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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