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破僵局的三角戀情

隔天早上，我梳化好後走到一樓，發現陸云初一如往常地很早就去上班了，不知為何內心有些失落，還以為會有一點點不同呢，至少陪我吃個早餐吧，那個吻……果然是生日限定嗎？

我扁嘴，坐上小楊的車到公司上班。

「雙雙早，昨天……開心嗎？」我一走到自己位子上，金美妍就悄悄地湊過來。昨天陸云初排了私人的休假，金美妍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而突然被問到昨天的約會，我的雙頰一熱，染上了兩抹紅暈，「呃呃呃，我我他，那個──」

沒想到我會這麼慌亂，換金美妍變得不好意思，「唉呀，妳也太可愛了，我只是問個大概，妳不用告訴我陸總那方面技巧如何，我知道太多會很難面對他的，呵呵呵。」金美妍顯然搞錯方向，還把事情說得更歪了。

「什麼技巧？」陸云初冷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金美妍的後方，嚇了我們兩個一跳，還害我岔了氣、一陣狂咳。

「那個，那個就是您開車，開……我先去忙了，今天要安排的會議很多。」金美妍手足無措地逃開，留下尷尬的我和開啟上班模式的冷酷臉陸云初。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身體轉向電腦螢幕，整理桌上的文件夾。

「雙雙。」陸云初還沒離開，甚至伸出一隻手搭在我的辦公桌隔板上，塑造一個兩人的小空間出來，「我有話跟妳說。」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陸總什麼吩咐？」我竟然慌張到用連續劇的語氣對他說話。

陸云初脣角一勾，放柔了聲音和表情說：「私事，別緊張。這兩天我比較忙，周六晚上一起吃飯？」

就是私事我才更緊張呀，「好。」我點點頭，目光忍不住移到他濕潤而飽滿的脣瓣上，好像還能感受到那上頭灼熱的溫度……

「那就周六見囉。」他用白皙修長的食指敲敲隔板後，一個帥氣轉身，走回總裁辦公室，我的座位周圍充斥他淡淡的木質香味。

到底他想跟我說什麼呢？這個小叔叔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出手不是欺負我就是開撩，我再不沉住氣真的要被搞暈了，啊──余雙妳這隻經驗值低落的小白兔！

這天，我心不在焉地上班，一直在倒數距離周六晚上還有多久時間。

但就在周五晚上時，發生了小插曲……

「怎麼這麼大聲？」晚上十一點多，正在刷牙的我被樓下一陣喧囂吸引了注意力，我嘴裡含著牙膏泡泡和牙刷從房門探出頭看，迎面而來的是酒氣沖沖的陸云初，他正一左一右被人攙扶著。

「沈小姐，少爺今晚有應酬，看來是被灌酒灌太兇了，偶爾會有這種事，少爺都請我們把他放在床上就好，他休息一會兒後會自己醒來。」司機阿祥對我說。

我看著全身軟在兩個男人身上的陸云初，他的頭低垂，白皙的皮膚泛起一片片紅疹，連耳根都紅通通的，到底是被什麼牛鬼蛇神這樣狠狠灌酒？

「雙雙姊，其實少爺酒量很好，會出現這種情況，十之八九都是跟些不能得罪的政商人士應酬，人家欺負他年紀輕，要挫挫少爺銳氣時就會這樣灌他，唉，少爺真辛苦，喝成這樣很傷身啊。」提著陸云初的公事包、跟在他們身後的小菀說。

我皺起眉頭，回到浴室裡趕緊把牙膏漱掉，快步上了三樓，想關心一下他。我挨在陸云初的房門往裡頭看，兩個大男人將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並將燈光調暗後就離開了。

他們走後，我默默地走進陸云初的房間，靠近床邊看了看他。陸云初的嘴裡不時說些囈語，眉頭一下輕輕皺起、一下又舒開，我看著他這樣要睡也睡不好，身上還帶著刺鼻濃郁的酒精味，想到剛剛小菀說的那些話，胸口有些悶悶的，好想為他舒緩身體的不適。

一個念頭突然閃進我的腦袋裡，我趕緊旋入他的浴室，拿了條白色的毛巾用熱水打溼，再走回床邊。我跪坐在舖有白色羊毛毯的地上，輕輕撥開他幾束散在額頭上的黑色髮絲，擦拭著上頭的汗珠和髒汙。

我的目光從他的額頭、眉眼、高挺的鼻樑一路細細看著，他身上每一寸肌膚在我眼裡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光是在旁邊看，就已經心魂俱醉……

「小叔叔，以後別怕得罪人，身體最重要呀，雖然我不懂，但我可聽過酒是穿腸毒物這句話。」我在他耳邊叨叨念著，也許是看他正熟睡，一股心中的擔憂不吐不快。

我嗅了嗅他的襯衫，上頭沾染著平常不會有的煙味，「你該不會還抽菸吧？不管是你抽還是旁人抽，你要知道，涼菸抽多是會不舉的喔。你說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還不是小昭跟我說的。」我用熱毛巾擦著他的下巴、臉頰。

沒想我的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握住，「雙雙，我現在是能舉還不能舉，妳試看看就知道了。」陸云初竟然睜開了雙眼，轉過頭來對我說道。他的雙眼還帶些朦朧醉意，語氣曖昧，咬字也因為喝醉了而有些不清晰。

我倒抽了口氣，毛巾都給嚇掉了。陸云初一手接過毛巾，坐起身，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坐上來。」他對著跪坐在地上的我說。

「坐、坐哪裡啊？」我有點害怕，雖然他們說陸云初酒量好，可是他這樣子一副要開啟酒後亂性模式的樣子，我可抵死不從！

「床上坐著，跪地上不舒服。」他臉上還是紅通通的，但是語氣又恢復了命令人的短句子。

我不知道此時他是否清醒，還是隨時會像發酒瘋的人一樣性情大變。深怕做錯事的我，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坐在床邊，背靠在床頭、雙腿挨著床沿，腳踩在地上，一副隨時想落跑的姿態。

陸云初的眸子有些迷離，好像看著我又好像在放空，「坐過來點。」

又是命令句呀，好恐怖，平常他是理智的小叔叔，雖然會開開玩笑，但我知道以他的身分地位不會做什麼犯法的事，可現在我真的不太敢說。

我挪了挪身體，曲著裸露的雙腿，整個人坐在床上，隨時落跑的難度又增加了。陸云初突然轉了身、不由分說就將頭枕在我的大腿上，炙熱的臉頰貼在我的大腿上──

陸云初突如其來這麼做，還用臉頰在我大腿上蹭了蹭，「好香……」他的頭髮刺得我的大腿癢癢的，我的心臟亂跳著不停。

「陸云初，你幹嘛啦！」這姿勢實在讓我有點難為情，我忍不住小聲的抗議。

他卻不為所動，還變本加厲地將頭往我的腹部方向靠，「好軟，真舒服。」說完甚至閉上了眼睛，好像很享受一般。

我倒抽口氣，「醒醒呀。」

我說完，陸云初緩緩睜大了眼睛看我，一雙瞳仁黑呼呼的，看他的反應和動作好像不太靈敏，我確定他現在腦子不太清楚，「嗯？」他的喉嚨間咕噥一聲。

我低下頭與他對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穿得有點暴露。在他回來之前我原本正準備上床睡覺，天氣又變熱了，所以只穿了一件有內衣襯墊的細肩帶背心搭件短棉褲，沒想到會出現在他房間，還讓他臉貼在我腿上，讓我的體溫漸漸升高……

陸云初睜開眼後傻楞楞地由下往上地看著我，他先是看著我的臉，接著目光漸漸下滑，停在我豐滿的胸部上後就不再移開──

「你看哪裡啦！」我說完，伸手矇了他的眼睛。

他也不反抗，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說：「當然是看妳的C罩杯，這角度想不注意都難。」

我真是要氣死，喝了酒就可以無恥嗎？

陸云初被這麼一矇，似乎順勢閉上眼睛，我可以感覺到手心被他長長的睫毛輕輕刷過、癢癢的感覺。我慢慢移開手掌，發現他好像又睡著了，紅潤的嘴脣還微微張開。

我盯著那雙曾經吻過我的紅潤脣瓣，還憶起生日那天、柔柔軟軟的觸感……

偷親一下？

我的腦中竟然出現這種邪念！剛剛我還唾棄陸云初的流氓行為呢，怎麼現在自己也動了不該有的念頭？

「陸云初……你醒著嗎？」我低頭小聲地詢問，測試他是否又會一秒睜開眼，但等了數秒，整個房間內只有他淺淺的喘息聲，和我的心跳聲。

想想我出借了自己的肉體當他的枕頭，抽點稅也不為過吧？

找到一個很合理的理由後，我微調了姿勢、緩緩彎下腰，目標是他那雙令人垂涎欲滴的雙脣。一直到我的嘴脣快接近他臉龐時，我閉上了眼睛──

胸部突然傳來一股暖暖的溫度，我納悶並張開眼，發現自己錯估了這對傲人雙峰的安全距離，此刻它們竟然貼在陸云初的額頭上。

媽！

我立刻彈起身、打直了腰桿，緊張地看向陸云初，還好他似乎沒有發現……

就在我以為警報解除時，陸云初忽然睜開眼、坐起身，兩眼發直，用一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說：「雙雙，妳剛剛是……？」

「我回房睡覺了！晚安！」我趁自己的雙腿重獲自由時趕緊奪門而出，雙頰卻不受控的燒起來，真是太丟臉了！希望他酒醒之後什麼都不記得……

＊＊＊

隔天早上，也就是跟陸云初約定的這天，我提早一點點起床，卻還是沒捕捉到在每個週末早上例行去陸家報到的陸云初。

「昨晚明明就喝這麼醉，怎麼一早還可以爬得起來啊？」我伸了個懶腰，走到一樓餐廳。

「雙雙姊今天好早，我幫妳準備早餐。」在餐桌旁擦拭碗盤的小菀看到我後說。

「早哦。那個……云初他去陸家了嗎？」我拉了椅子坐下。

她點點頭，轉身舀了一碗湯後放在我面前，「少爺一早起床後就準時出門囉。」

我內心不禁有些好奇，「小菀，在我車禍前，我不會跟云初一起去陸家嗎？」

「嗯……」她從廚房走出來、將手中的一盤炒蛋放在桌上，想了一下後說：「妳一開始住進這兒的時候有去幾次，但妳每次從陸家回來臉色都不太好，我問阿祥，他說老爺夫人只要看到妳都沒好話，妳被刮得很慘。還好少爺都護著妳，而且妳在陸家也沒示弱過，但去露了幾次臉後，少爺就不讓妳去了。」

我嘴裡咬著一口沾了番茄醬的炒嫰蛋，發現她的眼神變得曖昧，「我看啊，少爺是想保護雙雙姊，誰想每個禮拜被人洗臉啊？何況夫人那嘴可利的。啊唷，我好像說得太大聲了。」她摀著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四周。

嗯，我想起上次偷聽到他們在客廳的談話，的確殺傷力十足，把人挑剔的體無完膚，即便是會隱藏情緒的陸云初都忍不住微慍。

「聽說雙雙姊跟少爺今晚有約呀？」小菀悄悄靠近我，低聲問道。

我點點頭，「等下，妳怎麼消息這麼靈通？」我揚了揚眉毛。

「還不是，少爺今晚讓人訂了飯店，說是要跟雙雙姊在外面吃飯，這好像是妳住進來後第一次周末有約會耶！之前的周末你們好像都各過各的，少爺不是去陸家就是去應酬。」

飯、飯店！

我含在嘴裡的柳丁汁差點沒噎死自己，我趕緊先將它吞下，「訂什麼飯店？飯店……飯店不是睡覺的地方嗎？」

小菀一愣，「什麼啦雙雙姊，飯店也可以純吃飯啊，我聽管家說少爺是請他訂飯店的餐廳啦！」

喔……我在穿書之前是沒有什麼在飯店用餐的經驗，因為去那種地方對我跟媽媽來說太奢侈了，所以我對飯店的聯想就是住宿的地方，倒是忘了生日那晚也是在飯店用餐的。

「不過，說不定氣氛不錯，你們就接著住下來也很正常，畢竟，在這裡你們應該很不自在。」小菀朝我擠眉弄眼，我用插著熱狗的叉子對她揮了揮，要她少胡說。

但是我的心情無可抑止地處於一個飄飄然的狀態。

「嗯……穿什麼好呢？」才吃過早餐，我就在想晚餐的裝扮。我站在衣櫃前看沈雙一件件成熟、有女人味的衣服，那些陸云初幫她準備的。

我選了一件淡粉色和藍色撞色洋裝，除了顏色搶眼之外，合身的設計和立體剪裁，能把沈雙姣好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選好衣服之後，我拉開梳妝台的抽屜，裡頭有些瓶瓶罐罐和面膜，我開始啟動搶救肌膚大作戰。

明明就很想用自然而然的態度面對晚上跟陸云初的約會，怎麼我竟然既然如此認真準備。而在下午，還特別沐浴、擦乳液、噴香水。「好煩喔都是因為他沒說約我要做什麼啦！」如果是約我晚上吃完飯後去遊樂場打電動怎麼辦啊？我穿這樣不是很蠢嗎？

我捧著臉，不知不覺像慌了手腳的戀愛中少女一樣，等下，我本來就還是少女。唉，都是那場陰錯陽差的煙火，沒那顆心臟學人家告什麼白呢？

我在衣櫃前換上那件超殺小洋裝後，在鏡子前垂下肩膀，「該不會……陸云初有話跟我說，是想回覆我那天的告白吧？難道他想當面拒絕我？怕我太難過所以先吃一頓好料？」一抹慘綠色浮上我的臉，「想來想去，比起接受我的告白，更可能是拒絕。畢竟我怎麼看，這段時間他雖然一下子對我好，但一下子又會冷冷的，如果他也喜歡我，為什麼之前那樣若即若離的？或是，在我生日那天就可以回應了呀，難道像他這樣的大人也會怕丟臉？」

唉，越想越悲觀。「算了，就算要失敗，我余雙也要漂亮的仰著倒下，不可以往前撲街吃土！」我握緊拳頭，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總之，晚上就會見真章了。

說是晚上，但我在接近傍晚的時候就按捺不住，全副武裝坐在客廳裡等。我看著客廳的掛鐘走到五點半……六點半……已經是說好要出門的時間了，陸云初卻還沒回來。我在客廳忍不住打起盹來，一直到接到陸云初的來電才驚醒。

「雙雙，抱歉我臨時有狀況趕不過去，今天先取消，妳自己記得要吃晚餐。」他的聲音有些急促，我也不好多問什麼，很快地應了聲便掛下電話。

「呼──」突然接獲取消約會的通知，我的肩頸一鬆、癱在沙發上。

「雙雙姊……妳要吃點東西嗎？少爺交代管家讓妳在家裡吃飯。」小菀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語氣溫和，像是怕刺激到期待了一天卻落空的我。

我想了想，搖搖頭，「不了，我想出去透透氣，畢竟……」我站起身，雙手伸了懶腰後轉了一圈，強打精神說：「穿這麼美，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我笑著對她說，她卻還是皺著眉頭。

「雙雙姊，少爺看到妳這麼精心準備一定會很感動的，真是太不巧了……」

「沒事！我出去啦！」我拍拍小菀的肩膀，走過她的身邊推開了大門，請小楊載我到市區，我想到人多、熱鬧的地方，沖散我心中的孤獨感。

我在商店街的櫥窗外閒晃著，早已過了吃飯時間但實在提不起精神吃飯，看著在街上約會的情侶，我想起生日那天、跟陸云初在樂園裡散步的情景，也許，原本就只是生日禮物，多的都是奢望。

那你為什麼要吻我呢？

我發現自己的眼眶一陣濕熱，趕緊甩甩頭，看看天空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別生小情緒。

「雙雙？」清朗的男人聲音從嘈雜的人群中脫穎而出，吸引了我的注意。

「辰安哥？」我和他認出對方後，穿過人潮、走到彼此的面前，「你怎麼會在這？」我看他穿著鬆垮的白色棉T、牛仔褲，出眾的外貌和頎長的身材出現在鬧區十分惹眼。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個綁著紅色緞帶的白色方形紙盒後說：「小媛今天在公司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說是有輕微腦震盪還扭了腳，今天住進醫院，雖然她說丟臉不想我去，但我帶了她最愛吃的櫻桃派要去看她，給她驚喜。」他眨眨眼，嘴角微勾。

「真是！那你怎麼還笑嘻嘻的？嚴重嗎？」

「拜託，我問她公司的員工，說只是輕微的碰撞到而已，是江伯父太緊張，除了做些基本的檢查外，還安排明天要做斷層，伯父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們也習慣了，小媛她啊……就是被捧在手心裡的玫瑰花，她的聲音聽起來好的很。」看韓辰安說這話的時候帶點寵溺的語氣，相較於每次提到江媛他就一副落寞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些替他開心。雖然我不喜歡江媛，但看到韓辰安幸福的樣子，那些不愉快也都能被沖淡。

「妳呢？怎麼穿這麼美，一個人站在這裡閒晃？云初不在？」韓辰安這才上下打量了我，還用浮誇的動作用眼神掃射我全身。

我拉了拉身上披的黑色絨外套，挑了挑眉，「一個人逛街不行嗎？」我還正在裝模作樣，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

韓辰安的嘴角失守，「噗，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小媛順便瓜分這盒櫻桃派？這櫻桃派超有名超難買的，要不是哥跟這間店的老闆有點關係，妳想吃，還得等三個月呢！」

雖然他的提議是有些誘人啦，「不要吧，幹嘛當你們電燈泡呀？」我揮揮手，肚子卻再度發出抗議之聲──

「哈哈哈哈，妳的身體很誠實，快來啦！三八喔。」韓辰安不顧周圍人的目光，一把抓住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將我帶上他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

好吧，江媛也在我車禍的時候到醫院探望我，就還個人情吧，雖然我覺得當時她來醫院看我，其實是去看陸云初的。

韓辰安將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室停車場後，我們搭上電梯到十二樓，我覺得這邊有點眼熟，淡紫色的豪華裝潢以及舒適的環境，這是我出車禍時也住過的VIP病房樓層，也是陸豪集團的醫院。

我們經過護理站、確認了江媛的病房方向後正要往走廊去，韓辰安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講了兩句後突然摀著電話對我小聲說：「雙雙，妳先過去，我跟我爸講個電話。」說完，他走到沒有人的角落。

我原本想等他，但是站在護理站附近人來人往，再不走，會變討人厭的大型路障。看來他的通話一時半刻不會結束，我移動腳步，走到那間V127的病房門口。

正想輕敲房門的我隱約聽到女人的啜泣聲，我看房門半敞開，好奇心驅使之下，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我悄悄站在病房入口處的小走廊上，從狹隘的視線裡，看到了一個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寬大背影──

「云初，對不起，是我一直沒有誠實面對自己，拜託你取消婚約好不好……」

雖然聲音主人的臉被站在病床旁的陸云初擋著，我仍然能認出這個抽抽噎噎的女人就是江媛。我感覺自己手心發冷、喉嚨乾涸。

陸云初沒說話，他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而他的腰際被女人纖細白嫩的手臂緊緊抱著，而坐在病床上的江媛，正將頭緊靠在陸云初的腹部上。

「你不是也喜歡了我這麼多年嗎？我都知道的，不管在十歲發生那件事情你離開美國以前、還是我們在大學重新相遇之後，雖然你什麼都沒表示，我都知道你對我的感情還在。我貪玩，是我不好，現在我們可以不要顧忌別人，重新開始嗎？」江媛一邊啜泣一邊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

陸云初沒有赴約，原來是到醫院看江媛，而江媛要韓辰安別來醫院，看來也是別有居心。他們兩人終於心意相通，陸云初多年的暗戀也總算開花結果……

胸口，好痛喔。

「小媛，我──」一陣靜默後，陸云初緩緩開口。

「雙雙？這邊嗎？」韓辰安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探了頭看著站在門邊的我，納悶出聲。

我嚇得趕緊轉身將他往外推，壓低了聲音說：「辰安哥，不是這間啦！你記錯病房號碼了，我們快出去。」

但韓辰安卻突然像水泥柱子一樣動也不動，「妳為什麼在哭？」韓辰安皺眉，用拇指和食指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臉微微仰起。

該死的眼淚啊，背叛者！

我擋不住韓辰安接下來一連串的動作。

他快步穿過我的身邊，目擊了正慌亂地放開陸云初、抹著臉上眼淚的江媛。我的心跳越來越劇烈，隨著韓辰安的方向看去，也與陸云初四目交接，「雙雙。」他擰著眉，神情憂鬱。

韓辰安似乎嗅出空氣中那股不尋常的曖昧與尷尬，我注意到他沒有拿櫻桃派的右手正緊緊握拳，覺得狀況不妙──

「怎麼回事？」韓辰安的語氣從輕鬆變得緊繃，臉色也漸漸黯了下來，跟總是掛著笑容的他比，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他看看哭哭啼啼、心虛不敢看他的江媛，再看看一臉陰沉的陸云初。

「馬的！」韓辰安突然怒吼一聲，把手上的櫻桃派甩在病床上，一拳重重打在陸云初的臉上。

也打斷了他們三人之間，虛偽的平衡。

陸云初被韓辰安突如其來的這一拳打倒在地，江媛尖叫了一聲、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不敢面對這一切，病房裡都是她的哭聲。

「韓辰安！你瘋了！」我衝向前抓住韓辰安還高舉的拳頭，深怕他再次對陸云初出手。

「你他媽有了雙雙，還不夠嗎？」韓辰安用著我不熟悉的憤怒語氣罵著陸云初。

我緊張地看向陸云初，他正一手撐在沙發上、另一手用大拇指輕輕擦拭嘴角，他的嘴脣流出一絲鮮血。

陸云初仰起頭、一雙瞳仁幽暗如深潭，對著韓辰安說：「所以你這一拳，是為小媛？為自己？還是為雙雙？」

他忽然用冰冷的語調質問韓辰安，卻讓韓辰安愣住了。我感到一陣呼吸困難，鬆開緊抓韓辰安的手，再也無法抑止心中的委屈，「好了你們，明明就都是大人了，卻比高中生還幼稚！對彼此有什麼不爽趕緊打一打，不要再拿我當藉口把我牽扯進去，我才是這房裡多餘的人！」

我憑著一股怒氣脫口而出，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出江媛的病房，臉上滿是淚水。算了吧！我就是沉不住氣的小女生，不跟你們這些虛偽的大人蹚這渾水總可以吧！

我不顧醫院裡人來人往的異樣眼光，邊走邊哭一直到出了醫院的大門──

「雙雙。」

我認出這是陸云初的聲音，他從後方叫我，我卻不想回應。

「雙雙！」這次的語氣更強硬、聲音也離我更近了。

我加快了腳步，甚至用跑的，跑著跑著，我居然雙腳離地、一陣頭暈目眩，「陸云初！你放我下來！」他居然從我的背後一把將我攔腰抱起，轉了一圈後扛在他的肩膀上。我的腹部壓在他的肩上，視線瞬間上下顛倒。

他任由我捶打他的背部，絲毫不考慮我的命令。「阿祥，車開到門口。」我看不到他，卻聽見他像是在講電話的樣子。

我從顛倒的視線中看到一台黑色的轎車急停在醫院門口的對面，陸云初長腿一邁，兩三步就走近那台轎車、將我拎了進去。

「你──」

「雙雙，對不起，我會慢慢說給妳聽。」陸云初不等我說完，打斷我的話。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我，不帶著壓迫感而是充滿懇切。

我用雙手摀著耳朵，「我不想聽。」這時候我飢餓已久的肚子卻因為我的動作再次叫了一聲。

他看著尷尬不已還掛著淚水的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阿祥，車開到陸氏招待所，請廚師備餐。」

「是，少爺。」

我放下雙手，原本還佔上風，卻因為餓了一個晚上讓肚子扯了我的後腿，「我不要去！我不想聽！我要回家！」即便有點像惱羞成怒，我還是對他大吵大鬧。

陸云初伸出雙手撫在我的臉頰上，用左右手的大拇指拭去了眼淚，「明明就要妳在家先吃飯，就是不聽話對嗎？」

我用力旋轉腦袋甩開他的柔情安撫，「陸云初，我討厭你！綁架犯！騙子！」我不知道哪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在他的司機面前一點也不給他尊嚴和面子，這般鬧脾氣，說完我還將臉轉向窗外不看他。

是，他就一個大騙子，用一副慘兮兮的純情形象和俊美的外表包裝，偶爾使壞耍著傻呼呼的我，滿足之後，再回頭找他真正想要的女人。

「那，把我抓去關吧，」他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害我忍不住回頭、用一個疑惑的表情看他，「判我無期徒刑，關在妳的心裡，我會乖乖服刑的。」

陸云初用這般正經八百的表情說這麼不要臉的情話，把我氣得半死，可我的心臟卻還是為他的話怦怦怦劇烈跳個不停。

「雙雙，」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跟妳把話說清楚，好嗎？」

他嚴肅而認真的表情一如往常地讓我居於下風，「……我能說不好嗎？」說完，我氣堵堵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把頭偏過一側，不想再看他那雙會把人騙到願意為了他撕心裂肺的眸子。

車子很快地駛進一個郊區的莊園裡，黑色的鐵門自動敞開，車子長驅直入，最後在一個大花園中間的建築物旁停了下來。我拉攏自己的外套，不請不願地下車，陸云初像在遊樂園的那次走到我的這一側紳士地幫我開門，還伸手要牽我。

我推開他的手，卻反而被他伸手抓住用力一拉、雙腳騰空被公主抱抱在懷裡，「陸云初，我可以自己走！」我討厭他這般霸道地不容我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總是給我這樣的感覺，想靠近我、想推開我，一直都是任他決定……

「雙雙，這裡是草地，我看妳穿高跟鞋和短裙，踩在地上會被蚊蟲咬，忍忍，等會兒就放妳下來。」陸云初不疾不徐地向我解釋，反而顯得我不懂事了。

「喔……」我一股發洩不出來的情緒悶在胸口，看著招待所裡的人陸續走出來向我們點頭致意，我想我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不行，乾脆把臉給埋在他的肩頸裡。

「先把餐給備著，我跟雙雙在露臺說些話。」他對那些人說著，語氣平淡，和與我說話時的語氣截然不同。

他抱著我從青草地往室內走，卻沒有進大門，而是從一個側門進入，沿著走廊上樓梯到二樓後，將我輕柔地放下。我腳踩著散發原木香味的木頭地板看了看四周，這裡是招待所建築物外側的露天看台，因為招待所位在高處，從露臺看出去，可以看到點點星光和燈光燦爛的夜景，這好像是陸云初喜歡的風格──站在高處。

我餘光瞥見陸云初跟身後的服務人員說了幾句話後，那人從屋裡拿了個東西交給他。

雖然經過這麼一折騰，我的心情好像冷靜了一些，可是我得把持住自己的立場，再怎麼沒出息也不可以當備胎，更何況，他們也傷害了為我說話的韓辰安，我這麼重情義的女漢子，說什麼也要幫他出口氣，所以等等陸云初開口要說什麼討好我，我都要讓他碰一鼻子灰、給他點下馬威！

「雙雙，」來了，他拿完東西之後，朝我走過來。「雙雙妳要不要──」

「不要！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轉身朝他大喊，似乎也嚇到還沒走遠的服務人員。

陸云初愣住了，回頭示意服務人員先離開，把通往室內的門帶上，接著往我走近，臉上的表情有些挫折，再問了一次，「雙雙，妳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你到底找我來要說什麼？」我雙手交叉在胸前，揚起下巴瞪著他，矮歸矮，氣勢要出來。

陸云初苦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白色物品，「好吧，我是想說，妳的睫毛膏被眼淚沖掉了，臉上都是黑色的淚痕，想問妳要不要先用濕毛巾擦擦臉。」說完，他對玻璃門內的服務人員招招手，要人把他手中的毛巾接回去。

「等、等下！」什麼黑色眼淚，我趕緊抄起肩包裡的小鏡子，打開來看差點沒把自己嚇昏。沈雙那些開架式的化妝品怎麼這麼遜啦！防水不是基本嗎？雖然我承認自己剛剛哭得跟土石流一樣，但現在整張臉都是黑色的線條，跟鬼一樣，還想跟人家耍什麼狠啦。

「給我。」我漲紅了臉，向前從他手中把毛巾拿了過來，對著鏡子胡亂抹了抹臉，將一條條黑色的髒污擦掉。

陸云初靜靜地待在一旁，等我擦完抬頭看他時，發現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我做什麼，再怎麼生氣，都逃不過他溫柔的陷阱……

我深呼吸一口氣，希望讓自己像他一樣沉穩，好好地表達自己的心情，「陸云初，雖然不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想說清楚。我明白自己跟你只是合約關係，本就不奢望什麼，可你三不五時做了太多不必要的事情，算我自作多情入戲太深，但既然你這個成熟的大人看得出來，就該跟我保持距離！」

我的腦海中浮現穿書之後的點點滴滴，陸云初一直把我保護得很好，雖然常常作弄我，可是他細心地照顧我、為我裝設鞦韆、交代傭人留意我的小細節、知道我愛吃什麼，在我被人誤會時無條件相信我還出手救我，甚至滿足了我無理的生日願望……

回憶突然又像洪水一樣湧上心頭，我氾濫的淚腺又開始運作，身體也漸漸發熱，聲音也變了調，「你之前說我怎麼老把自己搞受傷，我現在也受了傷，這裡，紅色的血漿怦怦怦的在噴。」我指著胸口，抽抽噎噎地說，浮誇卻又真實地描述此刻的感受。

陸云初擰了眉，當我說自己受傷的時候，他一個箭步向前，雙手捧著我的臉，俯下頭凝視著我說：「雙雙，對不起，妳說自己入戲太深，其實，早妳一步假戲真做的人是我才對。」

他的手心灼熱的溫度從我的雙頰傳來，「你縮蛇摸？」我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地回問。

陸云初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放下了雙手，「早在妳出車禍之前，我對妳的感覺就漸漸變了，原本只當妳是一個暫住在我家、只有合約關係的女人，可我卻漸漸被總是迷迷糊糊、愛吃、沒有心機、莫名其妙的妳攪亂生活，我還摸不清楚自己對妳是什麼感情，但就在妳出車禍前夕，江媛回國，我……猶豫了。」

他提到江媛，我的心頭一揪。

「我在醫院看著昏迷的妳不斷問自己，是不是把妳當了她的替代品？如果我不確定自己的心情就接近妳，這會是多麼不可饒恕的錯誤。」陸云初神色一凜，語氣無比地認真。我吞了吞口水，也相信他此刻說出的話想必是放在心底裡很久的祕密。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跟我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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