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償還情債
望著男人深邃的眼眸,我止住了笑聲。
「五叔,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美好的童年感受。」正色道謝。
他的眉眼之間滲出暖暖的笑意,「不客氣,誰讓我是五叔呢!」
說完,抿著嘴脣,先行起身。
隨後,架著我的雙臂,幫我站好,「趕快回去把衣服換了,都溼透了。」
我沒作聲,點點頭,顧自往正房走著。
進了屋子,回手關門的時候,睨見院子裡空蕩蕩的。
定睛眺望,一排紮實的腳印往東廂綿延而去。
簌簌落雪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萌生、流轉。
我怔了怔,闔上了房門。
晚飯後,各自早早回房休息。
能夠感覺得到,五叔有心事。
我沒有問,——這個男人嘴巴很嚴實,哪怕被誤解,也未必會極力辯駁。
再者,同在屋簷下,是要避嫌的,不可過度關心。
第二天,廚房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吃完,出了倒座房,往二進院走的時候,五叔讓我回房去換上厚衣服。
「幹嘛啊?」我隨口問他。
他沉聲回答,「去寧息園。」
我看了一眼天空,倒是放晴了。
可是,大雪才停,路況一定很糟糕,開車能行嗎?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遭遇危險。」讀心之後,他篤定地說道。
既如此,那就去吧!
回房,收拾妥當,獨自到街門外等著。
——為了保護吾院的原始格局,車庫是貼著外牆拓建出來的一排建築。
人可以從院子裡走角門過去取車,還算方便。
俄而,車子緩緩駛了過來。
是輛奔馳四驅越野,底盤很高,也換了雪地胎,確是做足了準備。
上車後,五叔幫我係上安全帶,正式出發。
還好,市區的積雪已經被清理,路況不錯。
在一家鮮花店門口,五叔停車走了下去。
回來時,抱了滿懷的鮮花,用保鮮紙蓋得嚴嚴實實。
把花束放到後排座,再度啟程。
出了市區,地上竟然沒有積雪。
——並非已被清掃乾淨,而是壓根就沒下。
路況良好,車速便提了起來。
五叔專心開車,我安靜地窩在副駕駛位上用手機看郵件。
有些日子沒看郵箱,裡面竟然躺著賽琳老師發來的一封信。
發件時間是新年那天。
打開郵件,久違的法語單詞蹦了出來。
老師首先回應我對她的聖誕問候,然後詳說了一件事情。
大致內容是,ISIPCA將要在六月份舉行一次調香大賽,參賽者必須是ISIPCA的畢業生。
獲勝者除了能得到鉅額獎金,調香配方也將會被高價收購,同時,還可以獲得在ISIPCA任教的寶貴機會。
真可謂一舉三得。
我當即作出回覆,先感謝老師的掛念,然後表示願意參加這次大賽。
發完郵件,把手機收了起來,從包包裡翻出紙和筆,隨手寫畫香料的名稱。
總覺得現有的香料種類無法滿足調香的需求,或許,可以試著開發新的香料成分。
「你試過用中藥材調香麼?」五叔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愕然望著他的側顏,「中藥材?能不能別鬧!有哪個女人願意一身中藥味兒啊?」
他瞧都不瞧我,「狹隘!誰告訴你中藥材都是那股苦冽的氣味?」
「不然呢?還有馥郁芳香的嗎?」我不相信,——「藥香」這個詞絕對重在「藥」,而非「香」。
「過完春節,帶你去見識見識新鮮的中藥材,到時你就知道了。」睨了我一眼,「先忍忍吧!」
那——好吧,就忍忍!
繼續寫寫畫畫。
終於,抵達寧息園,一路順暢。
在墓園坡道上停好,我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五叔把一大束紅色康乃馨交給了我。
——彩姐最喜歡紅色,連衣服都是以紅顏色的居多,甚至也喜歡給我買紅色的衣服穿。
把我送到彩姐墓前,五叔隨我一同叩拜。
起身之後,他顧自離開。
我靠坐在墓碑旁,用帕子擦拭著碑面,嘴裡絮絮地說著話。
「媽,傅清雅死了,凌伯年也在牢裡了,你的怨念總算得以疏解了吧!接下來,我會想辦法查出殺害你的幕後真凶,為你報仇……」
對於我自己的苦難,隻字未提。
若說苦,墓穴裡躺著的這個女人要比我苦上千萬倍。
坐了好久,有些冷,我便站了起來。
心中默默地跟彩姐道別,轉身離開。
然,卻看見五叔站在前方,懷裡抱著一束香檳玫瑰。
我走過去,接了花束,跟他並肩前往亞叔墓前。
獻花,行禮,五叔再次率先離去。
悉心擦拭著亞叔的墓碑,我的腦子有點麻木。
「亞叔啊,我用三年青春來償還你的情債,不知能否還得清……」倏然而出的一句話,驚到了自己。
此時此刻才明白,愛,有時也是一種負擔。
墓碑上的照片讓人覺得陌生。
又或者,陌生的是他本人吧!
曾幾何時,我以為只要他愛我、而我也願意迴應,就會擁有幸福的婚姻、幸福的人生。
怎奈,這樣的感情是經不起打擊的。
三次瞞騙,粉碎了很多東西。
他傷害過我,卻又用一雙眼睛給我留下了一個難解的結局。
人情和道德使然,他的離世給我扣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
我不覺得殉情離世或者削髮為尼才算是對得起他給我的愛。
同樣,也不認為接受了一個人的愛、就要永世被囚禁在這寵愛之中。
呼!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夠了。
撫摸著亞叔冰冷的面頰,我輕聲呢喃,「老丈夫,你是真的愛我嗎……」
驀地,身側傳來冷冽的聲音。
「他對你的感情,毋庸置疑。只不過,人都是自私的。無論你、我,還是他,都不可能真正設身處地為別人想。」
五叔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
我扭頭望著他,「沒想到你會站在亞叔的角度、幫他說話。」
「我們是情敵,但,也是親人。」他往前踱了幾步,在我身側停下。
我看回墓碑上的照片,「所以,在他生病期間,你知道了我的行蹤,卻沒有跟我接觸。」
五叔沒說話,默認的態度。
「林姐是你派去的吧?」我終於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餘光裡,男人轉頭瞥了我一眼,「你是怎麼猜到的?」
「她幫我弄到的調香器材是國內無法購得的。」輕籲一口氣,「那會兒我雖然眼盲,但是聽覺、嗅覺和觸覺都格外靈敏。在一件器材的底端,我摸到了凸起的產品標識,那是最專業的調香器皿,奕欣姑姑曾經送過我一套。」
男人輕笑著搖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心。」
我吸了下鼻子,「五叔,眼盲那些日子,我想通了很多事。你我之間的事。」
「例如?」只是隨口接話,並不是急於知道的口吻。
「例如,」我轉過身去,正視著他,「我能成為調香師,是你一手策劃的。」
他的舌尖頂了會兒腮幫子,輕輕頷首,「還有呢?」
「包括自橫哥給我輔導、我對化學產生濃厚的興趣、凌伯年安排我去蒙彼利埃學化學,也都是你側面施力的結果。」我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深眸。
他不說話,凝神回望。
我繼續往下說,「你早就預測到,從蒙彼利埃化學系畢業,再加上我的超高嗅商,這兩個條件勢必會令我成功進入到ISIPCA學院。而受過ISIPCA系統教育的人,終將成為頂級調香師。」
他還是沉默不語,目光亦不曾閃躲。
「為了讓我心無旁騖地學習、以優異的成績從大學畢業,你消失了整整三年。」我往前挪了半步,仰視著他,「為什麼要費心安排我的人生?為什麼?」
這次,他不假思索地作答,「因為,我想幫你成為更優秀的人。」
「為什麼當時不一一跟我細說呢?」我擰眉發問。
他輕嘆一聲,「玖兒,你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如果我把這些都告訴你,你會覺得我對你的人生指手畫腳。一旦逆反心理作祟,極有可能走上極端……」
我高聲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為我默默做了很多事情,對此我心存感激!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凡事不願多說的性格害了我們三個人!」
他鼓了鼓腮幫,沒有接話。
既然已經開了個頭兒,我便一股腦地說了下去,「如果你當初早些說明你跟陸非煙之間的來龍去脈,我何苦隱瞞懷孕的事實?若孩子沒有離開,亞叔就不會藉著救我的契機走進我的世界!即便在之後的日子裡,你也是一邊不放棄我,一邊又把好多事情藏在心裡。你可知,為了感恩報德,我錯過了幾次跟他分手的機會!現在,我眼眶裡放著他的眼睛,你讓我怎麼可能跟他劃清界限?就算我用三年的青春來償還情債,可是以後呢?你讓我怎麼開始新的生活?」
「不——」他急聲開口。
然,只說了一個字,又闔上了嘴巴。
「你還有什麼隱瞞著我,是不是?」我揪住他的衣領,寒聲逼問。
他又鼓了鼓腮幫,「……沒有。」
我鬆開手指,不停點頭,「好,很好。我今天就當著亞叔的面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永遠沒有可能了!」
他面色狼狽地看了一眼墓碑,繞過我,機械地挪步離開。
返程時,我賭氣坐在後排座。
車子裡的氣氛很壓抑。
回到吾院,下車之後我沒有走角門,而是繞路從外面走街門進院。
男人跟在我身側,不快不慢、不前不後,保持著半米距離。
甫一進門,順哥上前來對五叔耳語了一句什麼。
五叔聽完,當即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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