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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孤芳自賞

我也往前傾著身體,湊近吾自橫的臉龐,「哥,不怕告訴你,我十九歲的時候墮過胎,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你這麼優秀,能力超強,長得也蠻帥,為何不去找個單純又幹淨的好姑娘呢?」

——並不純粹是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確實有過那麼檔子事兒。

只是在事實的基礎上屏蔽了孩子父親的身份。

這樣,反倒更能說明我很「濫」吧,呵呵!

然,聽了我的話,他絲毫沒有退卻。

「我知道你懷過孩子,也知道那孩子是誰的。」淡定得讓人感到心慌。

說真的,我有種「傷敵一條狗、自斷一隻手」的悲催感。

「玖兒,」他的目光柔和起來,語調沉穩,「無論你之前遭遇過什麼,我都不會有分毫的嫌棄。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時候的我太懦弱,沒能保護好你!如果我夠強大,就不會讓你離我那麼遠,我會給你足夠好的生活。甚至於,不會讓你跟你母親分開,那樣,她也就不會過早離世。」

最後一句話,觸動了我的內心。

晃神兒的時候,吾自橫再度開口。

「玖兒,我知道你是有情有義的人,一旦決定為二叔守喪三年,就會千方百計堅持到底。你放心,三年內我不會強求你做任何選擇。」停頓一霎,「三年時間也足以向你證明,我才是那個最愛你、最在乎你也是最適合你的人。」

又把「時間論」搬了出來。

同時,也給了我三年的「安全期」。

只是不知,能否真正兌現。

——萬一這兄弟倆半路相殘,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哥,我想求你一件事。」稍微往後挪了挪身子,收起方才的挑釁姿態。

男人扯了下右側脣角,「是想讓我保持克制、不要跟他正面衝突,對嗎?」

我點點頭,「沒錯。你們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為了一個女人而齟齬,是很不值的。」

他深望著我,眸子裡閃爍著似曾相識的暗色,「玖兒,我只能答應你,不會主動攻擊。如果他先出手,我不可能袖手忍耐。」

「哥……」我焦灼地喊了一聲。

「你們是有過去,但,不代表一定有未來!」說著,他緩緩起身。

我卻無力地趴在了桌面上。

「玖兒,從今天開始,你會看見一個真實的我。」喃聲低語的當口,溫柔地在我發頂摸了摸,「只要是能給你的,我將毫無保留。」

語畢,轉身離去。

我真的很想哭,真的!

人活著,沒人愛是悲慘的事情。

可是,若有人爭著來愛,未見得就好過到哪兒去!

我只想安靜地生活,卻難上加難。

午餐時,食慾很差,只喝了點湯。

兩兄弟倒是胃口不錯,一個個悶頭吃著,比賽一樣。

忽然發現,男人在某些時候真的很幼稚,像好勝的孩子。

我推開了面前的餐盤,上面的菜餚堆成了小山,都是他們在開動前幫我夾的。

「不合胃口嗎?」

「不想吃了嗎?」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問我。

「現在吃不下,晚點餓了再說。這個盤子裡的菜,誰夾過來的誰負責吃掉!」說罷,我離開了餐廳。

他們沒有跟上來,估計真的在吃菜。

信步回了二進院。

院內積雪已經被打掃乾淨,露出了青磚地面。

瞥見牆角一株含苞待放的紅梅,我的步子便緩了下來。

踱過去,駐足觀瞧。

比我略高些的枝頭上,綻放著一朵紅豔豔的梅花。

仰望著它,心情漸漸舒暢。

我就該如這紅梅一般,任有人注目抑或無人留意,隨性孤芳自賞便是!

旋即,又回了一進院。

找到順哥,讓他帶兩個男傭,去東廂房幫我把實驗室裡的臺子、器材和香料都搬到正房。

這些人手腳很麻利,沒用一個小時,就原樣不動地在正房的偏屋裡佈置出了新的調香實驗室。

期間,兩兄弟過來圍觀。

「二嬸兒,這是要跟我劃清界限嗎?」五叔臉色陰晴不定地問道。

我沒作聲。

吾自橫一直沉默著,目光卻始終落在我身上。

實驗室收拾妥當,我把兩兄弟叫到了屋子裡。

落座後,為他們各自斟了一杯茶。

兩個男人都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我,倒是很有默契。

我又為自己斟滿了茶盞,坐下,抿了一口茶汁,這才欣然出聲。

「接下來,請你們聽我好好把話說完。」開場白很乏味,但不能不說。

他們各自點頭,紛紛垂眸聆聽。

我輕咳一聲,「作為亞叔的遺孀,我要留在吾院三年,為他守喪。在此期間,我會保持半清修狀態,希望包括你們在內的任何人都不要來隨意打擾。請你們二位傾力配合,行嗎?」

「行。」

「行。」

有點意外,兩個男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應承下來。

得,原本準備好的勸譬之詞都變成了廢話,那麼多腦細胞全數白白犧牲。

「既然你們已經同意了,就請離開吧!」當即下了「逐客令」。

他們卻動也未動,還坐在桌前。

我擰眉抿脣端詳著他們,潛臺詞是:怎麼?才答應完就要反悔嗎?

吾自橫望向五叔,把話語權交給了兄長。

「二嬸兒,你想清修,我們支持。不過,可能要從明天開始。」五叔挑著眉毛說道。

如果我沒看錯,他的眼睛裡有一絲狡黠。

「為什麼非得從明天開始?」我不解地發問。

這回,跟我對話的是吾自橫。

「午飯後思昂打來電話,說他和鍾冶下午要過來,可能會留在吾院吃晚飯,」頓了頓,脣角現出細微的弧度,「順便一起熱鬧熱鬧。」

我稍事一怔,「今天小年,齊家不是要舉行家族聚會嗎?思昂哥怎麼有空過來?」

五叔接過話茬,「吾家沒人肯出席,齊家索性取消了聚會。」

我凝眸想了想,「行,那就從明天開始。現在,你們兩個可以出去了!」

他們沒有再說什麼,幾乎同時起身,並肩離開。

——隱隱的,感覺好像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呢?

百思不得其解。

心情煩亂,我便躲在實驗室內調香。

沒多久,院子裡響起吵嚷聲。

稍一分辨,是思昂哥和鍾冶。

我脫掉隔離服,迎了出去。

「妹啊,想沒想哥?」思昂哥搭著我的肩膀,把我半擁在懷中,熱絡地問道。

「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怎麼能不想?」我由衷地回答,毫無敷衍之意。

他忽然把頭壓下來,輕聲問我,「大哥其實是吾家的二兒子,這件事沒有嚇到你吧?」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有點好奇,今天上午吾自橫才來認親,可是思昂哥彷彿早就知曉似的。

「還記得父親要把他趕出凌家那天嗎?你們上樓之後,父親親口告訴我的。」表情有點諱莫如深。

——沒想到平素看起來口無遮攔的凌老二,竟然也是個擅於守口如瓶的可靠之人。

我把嘴巴湊到他耳邊,「你跟伊離怎麼樣了?」

他皺皺鼻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一旁的鐘冶聽到了,大聲嚷嚷著,「還用努個毛力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直接上了,弄個小崽子出來,生米做成熟飯,婚一結,這輩子都得栓在一起了!」

淨會出這種損招,真想狠狠踹他一腳!

「冶哥,能不能別用你的邏輯思維給思昂哥出主意?」我忍不住說道。

誰知,凌老二抓抓帥氣的子彈頭,苦著臉來了一句,「試過強上,差點被她打成太監……」

沒等話音落地,我和鍾冶對視一眼,齊齊爆發出十分不善良的狂笑。

笑得彎腰大喘時,無意間睨見站在垂花門那兒的吾氏兄弟。

哥哥滿臉好整以暇,弟弟表情略微陰鬱。

不過,同樣都是袖手的姿勢。

——他們安靜地站在一起,確有神似的地方。

難怪以前我常常覺得吾自橫和凌老頭兒不像,甚至跟凌老二也沒什麼相似之處。

卻原來,和他相像的人不在凌家。

嬉鬧之後,帶思昂哥和鍾冶去了正房會客廳。

吾家兄弟倆自然也跟了來。

落座後,品了幾盞茶,思昂哥開始嚷嚷著「無聊」。

鍾冶便提議去「金侶衣」玩一會兒,等晚上再過來吃飯。

我還沒有表態,思昂哥當即興致勃勃地拍手叫好。

「哥,你們去玩兒吧,我就不去了。」我莞爾一笑,「記得回來陪我吃飯就行了。」

鍾冶立刻表態,「那怎麼可以?沒有你,還有什麼意思?」

思昂哥也跟著附和。

甚至,連吾自橫都出言相勸,「不是說好明天才開始清修嗎?今天就去『金侶衣』待會兒吧,別掃了大家的興!」

帽子有點大,——我若不去,就是對不住大家。

還想拒絕,五叔清冽開口。

「二嬸兒,若是你認為走這一招是對不住二叔,那麼,競堯自願罰跪一晚,向二叔賠罪。」

這頂帽子就不是大小那麼簡單了,完全把我扣在了裡面。

「妹啊,如果你覺得堯叔一個人跪還不夠,哥可以陪著跪一宿!」思昂哥也攙和了進來。

我瞪著五叔,目光在他身上一通亂砍。

「二嬸兒,我猜二叔也希望你出去散散心呢!」他又不知死活地來了這麼一句。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拒絕就太矯情了。

沒辦法,點頭同意吧!

然,後背卻有點發涼,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