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親哥
心裡沒來由地發慌,我拖沓著步子回房換了身兒衣服。
並未化妝,好在氣色還行。
隨後,回到會客廳,跟四個大男人一起出了門。
在街門口,我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上了思昂哥的車子。
鍾冶並未像來時那樣坐在副駕駛位,而是跑到後面,挨著我坐好。
因為離「金侶衣」很近,我們沒有等待去車庫取車的吾家兄弟,徑自先行離開。
「玖兒,你在吾院有沒有受欺負?」路上,鍾冶凝神問我。
我淡笑著搖頭,「沒有。」
「可是你不開心!」一針見血。
「丈夫才死沒多久,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我悵惘地回道。
前面開車的思昂哥沉聲開口,「妹啊,如果你過得不快樂,哥就把你從吾院弄出來。」
「所以,這才是你們今天去吾院的目的,對嗎?」我恍然大悟。
「沒錯。」鍾冶的臉色有些發寒,「上次見你,就覺得你不太開心。今天來之前,我和思昂商量好了,如果你還是不開心,我們就帶你離開。」
我再次搖頭,「兩位哥哥,我的眼睛是亞叔給的,只有穩穩地為他守完這三年,我才可以踏踏實實地使用這雙眼睛。至於我的情緒,不是不快樂,而是平和。」
鍾冶卻有不同意見,「從六歲到十六歲,這十年間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快不快樂我會看不出來?」
「冶哥,我們分別了那麼多年,我已經成年了,情緒的表達方式也變了。所以,現在你可能看不透我了。」這是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釋。
「玖兒,冶哥不能眼看著你受苦而坐視不理!」情不自禁抓住我的手,用了些力道。
我疼得「哎呀」一聲,音量不大不小。
思昂哥一腳急剎車,驟然停在了路中央。
幸而後面沒有車子,否則,難保不會發生追尾事故。
「妹,怎麼了?」思昂哥轉身看過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了?」
到底是親哥!
我趕忙搖頭,不著痕跡地把手指從鍾冶手中抽出來,「沒事的哥,可能是神經跳,頭疼了一下……」
胡亂扯了個謊。
「真的不是眼睛難受嗎?用不用去醫院?」思昂哥還是不太放心。
——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提醒我,千萬要保護好眼睛,不可以再為此受罪了。
「沒事,真的……」我故意誇張地忽閃著長睫。
正說著,左右各停了一輛車。
左邊的是五叔,右邊的是吾自橫。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落下車窗,詢問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思昂哥分別對他們擺擺手,發動車子,繼續行駛。
鍾冶一直默不作聲,臉色很差。
以我對他的瞭解,這事兒應該不算完。
於是,扯扯他的衣袖,「冶哥,我真的沒事。」
「你確定?」語氣中有隱怒,不知是對誰。
我鄭重地點頭,「確定。」
他便不再說什麼,臉色稍微緩和了點。
抵達「金侶衣」,一行人直奔二樓KTV。
要了個最大的包房,嘻嘻鬧鬧唱了起來。
除了思昂哥和我,其他人都喝了酒。
我是早就戒酒了,思昂哥不喝是因為他還得開車去接伊離來上班。
事實上,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混亂,聒噪,無趣。
勉強哼唱了兩首歌,藉口上廁所,我離開了包房。
時間還早,整層樓都沒什麼人。
找了個位置較為偏僻的小包房,我閃身走了進去。
一頓調光之後,只開著貓眼燈,有光亮,又不刺眼,感覺挺好。
沙發上很乾淨,稍作猶豫,我便躺了上去。
屋子裡特別溫暖,加上沙發很軟,沒多會,周公就找上門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嚶嚀」著從夢中甦醒。
睜開眼,嚇了一跳。
但見距離沙發半米遠的地方蹲著一個人,正在定定地凝視著我。
「五叔,你怎麼了?」半夢半醒之間,我喃語著問道。
他往前挪了挪,跪在地板上,靠近我,琴音繚繞,「玖兒,我想你……」
淡淡的酒氣氤氳而來,並不是太難聞。
「喝多了是不是?」我揉了揉眼睛,「我這不是在呢麼……」
他機械地伸出胳膊,好像要摸我,但,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五叔,走,我帶你去清吧喝點解酒的東西……」說著,我支撐手臂想要起來。
他卻一把將我撲在身下,嘴脣覆在了我的頸子上。
好像摁到了心裡的某個開關,我頓時意亂如麻。
「五叔……,起來,你快點起來……」推不開他,只能低聲催促。
他的脣在動,不是親吻,而是呢喃。
「玖兒,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口齒有些含混。
我狠狠咬痛了自己的嘴脣,理智便立刻冒了出來。
「吾競堯,我是不是喝多了?趕緊起來!」聲音有點大,希望引起他的重視。
果然,聽了我的話,他抬起了腦袋。
「憑我的酒量,那點酒能喝醉嗎?之所以帶你來『金侶衣』,就是想灌醉他們、製造跟你單獨接觸的機會。」他苦澀地笑笑,「畢竟,在未來的三年時間裡,這種時機很難再找到。」
「告訴我,你到底要幹嘛?」昏暗的光線中,我凝望著他的眼睛,希望能找到答案。
他頓坐在地板上,身側靠著沙發,支起手臂,把五指梳進了發頂。
「我只想不受干擾地、心無旁騖地跟你單獨待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要有你在身旁,就夠了。」末了,是深深的嘆息。
我的心,跟著疼了一下。
他歪著頭,靠近我,「玖兒,我覺得老天爺在玩兒我!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把你安安穩穩地留在身邊。就彷彿,我只能永遠地把你放在心裡……」
靜謐的房間裡,只有他的惆悵語聲,格外撩動心絃。
我一言不發,想著在亞叔墓前說過的話,一遍遍在心裡重複播放。
驀地,他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溫溫柔柔,不像以往那樣沒輕沒重。
「為了我們能夠問心無愧地在一起,我真的做了好多好多……,可是……」又一聲無奈的喟嘆。
我還是一個字都不說,心裡默默叮嚀自己: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得不到我的迴應,他也跟著沉默下來。
良久,復又開口問道,「玖兒,你還恨我嗎?」
我忍不住回答,「不恨了。」
「傻丫頭,你怎麼可以這麼善良?我對你犯過的錯,其中任何一條,都足以令你痛恨我一輩子……」喉嚨裡彷彿梗住了什麼東西,阻斷了他的話。
這次換我輕嘆一聲,「我母親的離世,是陰謀,躲不過的;至於孩子,如果你當時得知我懷了孕,想必結局會大不相同吧!還有我母親的骨灰,你不是幫我選了個那麼好的墓園入土為安了麼?你我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冤仇,有的,只是一層迭一層的誤會。」
「可是,你在二叔墓前對我說,你我之間沒有可能了。」再度苦笑,「就算你原諒了我,就算你不恨我了,又有什麼用呢……」
我一時語塞,沒法兒接著往下說。
他吸了一下鼻子,「玖兒,我現在覺得好難,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心裡藏著多少不能言說的……」
話沒說完,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是吾自橫。
他隨手把房門關得嚴嚴實實,這個舉動令我有些不安。
怔忡一霎,我惶然坐起,輕喚一聲,「哥。」
他沒有迴應,踟躕著,一步步靠近。
快到跟前,才看清楚他的臉,上面鋪滿了陰鷙的寒色。
「你們,在做什麼?」聲音幾欲結冰。
五叔並未起身,仰頭望著弟弟,無所謂地笑笑,「聊天。怎麼了?」
「上午才對我說過,她是長輩、你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那你現在在做什麼?」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是揚聲質問。
我趕忙站起,走到暴怒的男人面前,「哥,他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跟我聊了幾句。」
吾自橫轉視我的雙眼,「玖兒,你這是在偏袒他,對嗎?」
「我沒有!哥,他真的只是跟我說了幾句話而已!」我的雙手輕輕觸上他的胸口,想推他出門。
——酒味很衝,應該喝了不少。
最不想看見他們兄弟之間為了我這個外人而起衝突,還是盡我所能去避免吧!
吾自橫望著我,倏然目光迷離地握住了我的手。
「放開她——」五叔寒聲命令。
吾自橫沒有理睬,竟然扯了我的手,往脣邊放去。
幸而我及時抽回,才沒能往下繼續。
「哥,走吧,我送你去清吧醒醒酒……」說著,往門口拉扯吾自橫。
然,他卻擺脫了我的扯拽。
「怕我對他動武,是嗎?」帶著酒氣的話,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只希望快點把他們兄弟分開。
遂,不言不語,又伸手去拉他。
「玖兒,你別碰他!」五叔從沙發前站起,簡單的言辭間,騰著不容忽視的怒火。
我預感到不好,便擋在了吾自橫身前,「哥,你先走,行嗎?」
——五叔若是發起狠來,極可能要了弟弟的性命。
必須讓實力相對薄弱的人離開,到人多的地方去,這是以前鍾冶教給我的勸架訣竅。
可是,我卻判斷錯了。
只見吾自橫對我微微一笑,旋即,輕輕推了我一把。
就在我打著趔趄摔向側方的沙發時,他已經一個躍起,撲倒了剛剛站穩、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兄長。
拳打腳踢之中,我聽見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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