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番外 九五-17
手術室的門開了,三個男人一起湊上前去,出來的卻是個護士。
「怎麼樣了?我妹妹怎麼樣了?」思昂抓住護士的雙臂追問道。
護士的眼中本來已經盛滿了惱意,看清楚拉扯她的是個高高帥帥的男人,態度立馬有所轉變。
「暫時不知道結果如何,患者還在搶救……」說完,輕輕推開思昂,快步離去。
這麼個小插曲,令緊張的氣氛膨脹了好幾倍。
茫然地等待。
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站在生與死的交叉路口,再有錢,再有勢,都是枉然。
五叔又面朝北邊跪了下來,虔誠地祈禱、哀求。
鍾冶同樣雙手合十、垂首乞求。
思昂則是耐不住性子地滿地亂轉。
俄而,時若給他打來電話,詢問手術是不是結束了。
思昂怕她過來會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便推說手術室出了點故障,手術還沒有開始呢,讓時若老老實實在病房等著。
時若不疑有他,便留在了病房。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半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的門終於再度打開。
五叔的雙腿已經跪麻,幾乎是用爬的在挪動。
思昂見狀,急忙把他架起,半拖半扶來到門口。
未幾,玖兒被推出了手術室。
五叔第一眼看見的是她的臉,口鼻上扣著氧氣罩,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得讓他心碎。
緊隨而出的醫生摘下了口罩,向家屬宣佈,「經過搶救,病人暫時轉危為安。不過,生命體徵尚不平穩,需要進入ICU嚴加觀察。」
換言之,保不保得住性命,還是個未知數。
五叔跛著步子跟在移動床旁邊,拉著妻子冰涼的手指,喃聲呼喚著,「玖兒,玖兒……」
奈何,玖兒沒有半點回應。
連眼皮都不曾動一動。
隨後,進入電梯,去往ICU病房。
在病房門口,五叔被醫護人員隔在了門外。
雙眼貼近門上的磨砂玻璃,隱約能夠瞧見玖兒被挪到了病床上。
隨後趕來的鐘冶和思昂也跟著望過去,每個人的心都揪作了一團。
醫護人員安頓好玖兒,醫生走了出來,交代家屬,每天下午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這時,五叔好像才稍微緩過神兒來。
「醫生,墮胎應該不算是大手術吧?怎麼就差點出了人命?」口吻不似質問,但也絕對是不善的。
「是的,手術的確不大。」醫生無奈地輕嘆,「可是,患者的身體很差很差!作丈夫的應該好好反省一番,讓本就羸弱不堪的妻子懷了孕,這跟謀殺有什麼分別!」
怎麼都沒想到,在明知患者丈夫是什麼身份的情況下,醫生的言辭會如此尖刻犀利。
三個男人都發怔的當口兒,醫生已經健步而去。
五叔被懟得失魂落魄,滿腦子都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
「醫生說的沒錯,玖兒遭的這些罪,都是我導致的……」愴然低語,自責至極。
思昂趕忙勸他,「別聽醫生的!你又不是沒有采取安全措施,結紮手術失敗了能怪誰啊!你也不希望玖兒遭罪!」
鍾冶沒作聲,他很清楚,眼下無論跟堯哥說什麼,都安撫不了他的自責和愧疚。
三人還想在門口多待會兒,卻被護士給趕進了電梯。
思昂去病房接時若,五叔則推著鍾冶返回了手術室門外。
一個護士把從玖兒身上取出來的胚胎交給了鍾冶,並隨口叮囑了一句「天氣熱,抓緊處理」。
望著自己的骨肉,五叔百感交集,不得不仰起腦袋,把眼中的淚水往回控著。
「堯哥,鑑定的事情交給我吧!」鍾冶的表情看起來平靜如水,「不過,你得拔根兒頭發下來。鑑定中心的人特意交代,必須是帶毛囊的。」
五叔沒言聲兒,抬手,猛地一把扯下好幾根頭髮。
應該很疼,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鍾冶接過頭髮,小心翼翼放到密封袋裡。
然後,變戲法兒似的從身旁拿出了個鋪著冰塊的小盒子,把胚胎和頭髮一併擱了進去。
「小冶,你要記得,提取完檢驗物,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五叔望著盒蓋被扣上,聲音哽咽地說道。
話音沒有落地,眼淚難以遏制地流了出來。
鍾冶把盒子放回原處,點點頭,「知道了。」
五叔胡亂地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推著鍾冶去了一樓。
跟思昂夫婦會合之後,五叔讓思昂把鍾冶送到外面滕子的車上,他自己要留在這裡等著探視玖兒。
鍾冶和五叔作了個眼神交流,「好吧,今天就不跟你爭搶探視機會了,我們明天下午再過來。不管待會兒能不能看到玖兒,你都要早點回家休息啊!」
五叔微微頷首,「好。」
隨後,思昂夫婦推著鍾冶走出醫院。
五叔在樓下大廳稍坐了片刻,又回了ICU所在的樓層。
徵求過病房醫生和護士長的同意,他換好隔離衣,進了玖兒的病房。
玖兒還沒有醒過來,安靜地躺著,氣息微弱。
她的手腕和腳踝上連接著各種儀器,嚴陣以待的架勢。
五叔站在病床邊,微揸雙臂,眼淚簌簌地往下落著。
他忽然感覺自己就是個畜生,自私地貪圖身體上的快感,索求無度地要她,害她懷孕,害她無助地躺在了病床上。
他不否認自己愛她,甚至一度認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
可現在回想起來,她為他受的苦、遭的罪還少麼?
單是小產,她就經歷了兩次。
另一次是在十年前,身在異國的她才十九歲。
他們結婚之後,他曾經暗暗發誓,再也不要讓她受一點點傷害。
孰料,他還是讓她變成了這樣。
就像之前鍾冶所質問的那樣,——口口聲聲說愛她,你就是這麼愛她的嗎?
五叔覺得,自己真的不配說這個「愛」字。
可是,他真的好愛好愛她,真的!
緩緩矮下身子,五叔用兩隻大手包住了玖兒的小手。
她手指上的涼意直擊他的心房,陣陣輕顫打心臟蔓延開來。
隔著口罩,五叔親了親妻子的手,一大滴眼淚落在了她的指間。
許是被熱淚燙到,她的食指稍微打了個彎兒。
五叔察覺到之後,立刻湊近她的臉龐,輕聲呼喚,「玖兒……」
少頃,玖兒的長睫毛抖了抖,眼球微微滾動之後,半睜開了雙眸。
「玖兒,你醒了?」五叔隨手抹去了眼中的淚水,刻意笑眼相對。
玖兒看著他,眼神呆呆的,似乎很陌生。
「玖兒……」五叔又喚了一句。
然,她卻緩緩地闔上了眸子。
五叔嚇壞了,趕緊摁了呼叫器。
很快,醫護人員趕了過來。
「醫生,我妻子又閉上眼睛了,可是剛剛明明有醒過,不知道是怎麼了……」五叔敘述得有點語無倫次。
一名護士把他「請」了出去,後退中,能夠看到醫生在為玖兒做檢查。
被關在病房門外,五叔焦灼不安地踱著步子。
幾分鐘之後,醫生走了出來。
「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五叔迫不及待地上前詢問。
醫生嘆了一下,「患者明確表示不想再見到你,為了保證她的情緒穩定,請你暫時不要來探視了。」
「你說什麼?」明明聽懂了,五叔還是下意識問了一聲。
醫生拍拍他的肩,「吾先生,還是等她的身體有所好轉之後再行看望吧!」
語畢,繞過五叔,顧自離開。
五叔傻站著好久,才接受了醫生所轉述的事實。
他脫了隔離衣和口罩,垂頭喪氣地下了樓。
回到吾院,久喜和久福問起了媽媽,五叔只得撒了個謊,說媽媽去舅舅家陪舅媽了。
兩個善解人意的孩子還給媽媽發了信息,要她好好陪舅媽,不用擔心他們爺仨。
五叔心神不寧地過了一個晚上,沒怎麼睡,卻也不是完全醒著。
第二天早上,又跑去了醫院。
雖然不可以探視,甚至連玖兒的病房都不能靠近,他還是在候診大廳傻坐了一個上午。
下午,思昂夫婦和鍾冶過來看玖兒,五叔跟著來到病房外,透過模糊的磨砂玻璃,感受著妻子的狀態。
——他不敢強行進去,怕影響了她的情緒。
思昂夫婦從裡面出來之後,鍾冶驅動輪椅進了病房。
「玖兒的狀態怎麼樣?」五叔儘量穩著聲線問大舅哥。
思昂眯起了眼睛,「……還好吧!」
時若也跟著頻頻點頭,「嗯,我覺得也是。」
五叔的心吶,這才稍微往回落了一點。
與他一門之隔的病房之內,鍾冶跟玖兒交代了親子鑑定的事兒。
玖兒微闔了一下美眸,弱聲開口,「麻煩你了,哥。」
「傻丫頭,麻煩什麼!」鍾冶頓了頓,「看見尚未成形的孩子,堯哥無法剋制地痛哭流涕……」
玖兒緩緩眨著眼睛,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
「他……現在就站在病房門外,你真的不想見他嗎?」鍾冶猶豫著問道。
「哥,我想安靜地想一想。」這是個委婉的答案。
鍾冶不死心,「你要安靜地想什麼?可別把事情想偏了!」
「沒什麼。哥,鑑定中心那邊你幫我勤聯繫著,一旦出了結果,你要親自去取。」一串句子連貫地說完,玖兒止不住地喘了起來。
鍾冶趕忙應允,「行了行了,這事兒我盯著。哥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別再耗費精神說話了。」
語畢,驅動輪椅出了門。
玖兒緩了好一會兒,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
剛剛鍾冶勸她別把事情想偏了,其實這也是她屢屢對自己說過的話。
只不過,人的心啊,真不是誰都能勸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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