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閣
上元燈節，細碎的雪花落下，依稀可以聽到街上傳來歡聲笑語。
將軍府前一對大紅燈籠，僕婦們聚在一起吃著熱騰騰的元宵。
「來人啊！放我出去！」一聲聲悽歷的叫聲在柴房裡響起。
「我勸你省點力氣！」
寧和公主身邊的李嬤嬤，一邊指使別人不停的往視窗澆水，一邊冷笑道：「將軍此時正和公主一起賞花燈吃元宵，哪裡聽得見？」
「誰給你的膽子？」江墨使勁拍打著柴房的木門：「等將軍回來，他不會饒了你！」
「夫人！別天真了！」李嬤嬤獰笑一聲：「你以為人都到哪兒去了？如果不是將軍的意思，我也不敢冒然登門啊！」
「你胡說！我要見安遠寒！」江墨只穿一件單衣，身上被水澆透，冷得直打哆嗦！
「將軍說了，等我把一切收拾乾淨了，他自然會回來！」
李嬤嬤揮了揮手：「趕緊的，別耽誤時間了！」
一桶桶的冷水從視窗潑進來，正月天裡的井水，徹骨的冰涼，江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只覺得手腳正在漸漸失去知覺。
她努力的向門邊爬去，不停的撓門，十指鮮血直流，終於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柴房的門被人開啟了，冷風直灌進來，吹向地上的江墨。
她躺在冰涼的地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
雪漸漸將院中的一切都掩埋了，天地間重歸寂靜。
一年後……
又下雪了。
今天是她出閣的日子。
太后賜婚本是喜事一樁，可惜傳言卻不怎麼好聽。
丰神俊朗的蘇太傅，居然要娶一個病秧子。
十里紅妝映在雪地裡煞是好看，孟汐坐在轎中，一雙眼裡無波無瀾，手裡輕輕撫著腕上的一隻鐲子。
白玉鳳鳥，本來是很祥瑞的。
丫頭如意卻在出門前勸她：「小姐，今天這個鐲子就不要戴了，大喜的日子，總覺得不吉利。」
「不過是個物件，沒那麼多講究。」
「都知道將軍夫人死得蹊蹺，還是避諱些好。」
孟汐輕輕將轎簾開啟一條縫，揚揚灑灑的雪花飄散開來，空氣中有股清冽的味道。
江墨死那天，天上也飄著這樣的雪，可惜堂堂將軍夫人，居然在這樣的天氣裡，靜悄悄的死在了柴房裡。
她還記得那天的風，一直冷到了人的心裡去。
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她卻沒有什麼體面的嫁妝。
雖然她是大理寺卿的女兒，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兒罷了。
但是，太后喜歡她，說她性子溫和，因為她一直在水月庵裡替太后抄經祈福。
她明白，所謂的喜歡，只是一種信任而已。
太傅蘇羽，一年前以白衣舉子的身份入京，短短半年裡就位極人臣，自然是傳聞甚多，聽說上元燈節的時候，他只消往橋上一站，半個京城的女眷們都要爭先恐後的從橋上走一遭。
可惜，太后說他太過聰明，鋒芒外露。
太傅府裡賓客盈門，婚禮自然是格外莊重些，她在蓋頭下面聽到太傅蘇羽的聲音，淡若白梅般的柔和，稍稍有些安心。
望著新房裡那對燃得正好的龍鳳紅燭，一切恍如隔世。
忽聽門前微響，陪著的丫頭僕婦們都匆匆往外走，如意握了握她的手，也退了出去。
突然靜下來的房間裡，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有些踉蹌，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孟汐心裡一沉，頭上的蓋頭猝不及防的被掀開。
蘇羽靠在紫檀雕花的床架子前，側頭打量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鼻息間一陣若有若無的玉檀香，大紅牡丹嫁衣上，繡著銀線祥雲，烏髮如雲，膚光勝雪，頸間光滑似新月，黛眉低垂，櫻桃紅脣微微抿起。
只聽說孟家小姐是個病秧子，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美人。
他眸光微動，卻見她猛然抬頭，一雙幽眸似水，極美，也極冷。
孟汐瞥見他的臉，心中一顫，果然更勝傳聞幾分。
珠落玉盤般的清潤，眉間一抹溫文爾雅，孤若寒星般立在床前，雖然身形高挑，卻帶著幾分少年般的清朗氣。
藉著酒意，他端起桌上的合巹酒，遞給了孟汐。
孟汐猶豫了一下，與他交杯一飲而盡。
只是杯子尚未放下，腰間已被摟住，蘇羽身上淡淡的酒氣讓她有些慌亂。
他只覺纖腰盈盈一握間，終於看到她那雙眼裡閃過的驚慌失措，不由心中得意。
燭影搖紅，二人的身影投在紙窗上，甚是曖昧。
蘇羽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緩緩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