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懲罰
梅苑,史太后滿眼的憂色,看著地下的方太醫:「到底怎麼回事?」
方太醫輕聲答道:「啟稟太后,公主乃是心悸焦慮,才會產生幻覺,我已經幫她開了些安神靜心的藥,只要好好休養,自會痊癒。」
「那就好,婉兒自小任性,放著好好的駙馬不要,非要嫁去將軍府,如今弄成這樣,我怎麼放得下心來!」史太后轉頭:「巧玉,送方太醫出去吧,我要去佛堂替她祈福。」
宮裡素來就對怪力亂神之事多有忌諱,但越是忌諱的事情就越讓人相信。
將軍府裡,安遠寒看了眼正在做法的道士,皺眉進了書房,囑咐下人不要來打擾他。
高婉到底還是怕了,那天早晨怎麼會在柴房裡醒來,她自己也不明白,從那日起,就噩夢不斷,畢竟她很清楚,江墨是怎麼死的,如今李嬤嬤也下場頗慘,不由讓她有些忌諱起來。
安遠寒坐在書桌前,展開一卷小楷,滿篇都是江墨的字跡,他有時累了,便讓江墨代他抄寫,佈防時的安排以及排兵佈陣時的想法,諸如此類,這間書房裡,也是她常常呆著的地方,這些年來,安遠寒只有坐在書房裡,才覺得心裡安靜許多。
彷彿她一直都在這裡,從未離開過一樣。
白小桃調香的手段自是厲害,不過一盒荼骨香,高婉已經出現種種異常來,那晚他不過是趁高婉睡著後,用迷香將她迷倒,再趁夜色將她挪去了柴房,一切佈置的都如江墨死時一樣。
那天孟汐講的每一個字,都似用刀刻在了他的心上,無時無刻不在痛,無時無刻不能忘。
聽說從朝會回來時,安遠寒的馬驚了,傷到了手骨,高婉見他右手纏著厚厚的繃帶,不由擔心問道:「怎麼弄的?」
他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別問了?」
「好端端的怎麼馬就驚了呢?」高婉挑眉,指著他身邊的小廝罵道:「沒眼色的東西,怎麼伺候的?到底怎麼回事?」
那小廝戰戰兢兢答道:「回公主的話,今早小的在馬廄裡發現一條女人的披帛,整整齊齊纏在馬脖子上,很是詭異,但將軍說不要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話,誰知道回來時,馬突然就驚了。」
「行了!不過是碰巧而已,下回再讓我聽到這些話,馬上給我滾出將軍府!」安遠寒皺眉,看著周圍的人都小心散去,才又長嘆一聲:「可惜剛好傷了右手,唉!」
「都傷成這樣了,好好在府裡歇息便是,讓方太醫再來看看,朝中的事情隨他去便是。」高婉扶他在一旁坐下,聽安遠寒又道:「我有封急件,要送到宿州去,草稿我已經擬好,可否請公主代勞替我抄寫一下?」
「你放心吧,我這就去。」高婉剛應承了一聲,卻聽安遠寒說道:「不行,這封密信需要我親筆字跡,杜將軍才會相信,若是換了陌生字跡,事關軍情大事,馬虎不得。」
「這有何難,交給我便是!」高婉笑笑:「翰林院裡那麼多學士,要找個人模仿你的字跡,還不簡單的很,不過一封信而已,相信杜將軍看不出端倪來,放心吧。」
「如此,有勞公主了!」安遠寒低低說道,繃帶下的右手已經暗暗攥成了拳,原來當年給江墨的那兩封休書,就是這麼編造出來的,果然是高婉所為。
院中一片寂靜,夜風帶起的嗚咽聲,有些令人膽寒。
高婉滿頭是汗,雙目緊閉,突然大叫一聲:「不要過來!」驚醒過來,只見燭火微弱,安遠寒尚在側身熟睡,原來一切都是個噩夢。
她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剛才她夢見江墨,渾身是血的向她走來,關於將軍夫人索命的流言已經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連整個京城裡都流傳開來,說什麼僕婦們時常聽到半夜柴房裡有撓門聲,將軍夫人生前的東西不斷的出現在府中各個角落等等,越發人心惶惶起來。
她睡不著,起身往香爐裡添了一勺安神香,漸漸平復了許多,才又沉沉睡去。
安遠寒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來,在一室異香中,他心裡的痛似乎減輕不少,荼骨香,也是他給自己的懲罰。
聖旨下,雲和公主和親之日已定,即日便要啟程。
趙萱跪在地上,呆若木雞,一場榮華,原來不過是南柯一夢。
她動作木訥的接過聖旨,突然仰頭大笑起來:「如今她是王妃了,聽上去多麼的光鮮,卻馬上要背井離鄉,成為和親的工具,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做一個陌生人的妻子。」
「公主,太后說了,讓你得空回去看看老相國呢!」巧玉望了眼滿屋的嫁妝,滿意的點了點頭:「馬車都幫你備好了,就在外面,明日一早便要啟程了。」
真快,這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惟獨她這個當事人反而是最後一刻才知道的,她這才明白,太后將她留在梅苑的目的,是讓她連個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相國府裡,趙維似乎蒼老了許多,見到趙萱衣著光鮮的下車,他低頭跪拜,被趙萱一把扶住,父女二人相對無言,只有抱頭痛哭。
今時今日,一切晚矣。
「爹爹,此去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了,只求您一定要保重好身體,等我的好訊息!」趙萱望著趙相國的臉,這麼些年,她只知道爹爹有多寵她,卻從未好好盡過孝心,滿心的後悔。
「西越路途遙遠,一路上照顧好自己,切記去了那邊,多替自己籌謀,先站住腳再說,好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趙維忍不住老淚縱橫:「爹爹對不起你那死去的孃親,沒有給你找一門好人家。」
「爹爹不要傷心,我現在是北越國的王妃,怎麼不算好人家,別人羨慕都來不及呢!」趙萱攥著帕子替趙維擦了擦眼角,擠出一絲笑容來:「終有一天,我們會父女團聚的,等我打點好一切,便接你過去。」
「好好!我也可以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趙相國拍了拍趙萱的頭,顫聲道:「再陪爹爹吃一頓飯吧!」
父女二人在桌前坐下,趙相國往趙萱的碗裡夾了許多菜,滿眼慈愛的看著她:「萱兒,多吃點,都是你喜歡的菜!」
「爹爹你也吃!」她挾了一塊肉到趙維碗裡,趙維笑道:「好好,我也吃!」
一頓飯吃了很久,趙萱這才明白,原來此時最奢侈的事情,居然是跟父親好好坐在一起吃頓飯,從前的她,明明有那樣多的機會,卻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好好看著自己的父親,陪他坐在一起。
「爹爹,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等著我來接你!」臨行前,她抓著趙維的手,久久不願放開,話雖這樣講,但彼此心裡都很明白,至此一別,天人永隔。
次日,送親的隊伍風風光光出了城,雲和公主,正如她的封號一樣,和天上的雲彩一樣變幻不定,有道是人生無常。
秋風蕭瑟,墨藍色的夜裡不見星星。
相國府裡一片冷寂,三朝元老,朝堂失勢,如今女兒幾乎淪為京城裡的笑柄,好不容易藉著當年的祕密救了她一命,趙維心裡很清楚,太后的手段和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命運。
鴆酒入喉,如刀割火燎,將玉牌獻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這樣巨大的祕密,足以撼動北越江山,令朝堂變色,太后怎麼還會留他這個活口?
只要萱兒平安離開這裡,一切就都好了,他靜靜靠在椅子上,回味著許多年以前,相府裡的一片繁華,相國夫人和她手裡牽著的小女孩,在花園裡奔跑嬉戲,彷彿就在眼前,令人唏噓。
良久,從他眼角滑下一滴濁淚,帶著些許悔恨,嘴角慢慢滲出血絲來,桌上的殘燭,最後跳動了一下,滅了。
大片大片的木芙蓉,幾乎成林,粉色、紅色、白色,交相輝映,盛放出一片異色花海。
孟汐站在馬車前,忍不住開心的驚呼一聲,轉頭望著蘇羽:「原來郊外居然有這麼美的地方?」
「正是花開時節,所以想著帶你來看看,在府裡養傷那麼久,怕你悶壞了。」蘇羽坐在車前,見她高興的向前跑去,眼中綻出笑意來。
「你慢點兒,仔細摔著!」蘇羽拽住她的袖子,只見她撒歡似的跳了幾下,伸手去摘枝頭上的芙蓉花。
他脣角彎了彎,伸手摘下一朵粉色芙蓉,存心戲弄,故意讓花離她近在咫尺,卻又碰不到。
她踮著腳去搶,卻始終夠不到,突然停了下來,滿臉委屈的看著他,蘇羽有意將手放低,她眸中一閃,帶著笑意去搶,終於碰到了那朵花。
碰到花的同時,他的脣也碰到了她,高度剛剛好,蘇羽攏住她的腰,不給她逃走的機會,汲取著她的香甜,她的手臂輕輕攬上他的脖子,一片花海中,兩個身影久久纏綿。
秋日的陽光已是溫柔了許多,她和蘇羽一起靠在樹下,空氣中浮動著幽幽花香,因為方才的嬉戲,她額上有些細密的汗,眼角眉梢間的甜蜜卻濃得化不開。
她將頭枕在蘇羽的膝上,手裡捧著搶來的那朵花,柔嫩的粉色映得她面如桃花,一泓清眸裡映出蘇羽的臉龐。
「累麼?」蘇羽在她額上輕點一下:「原來你這麼瘋!」
她張嘴去咬他的手指,被他避開,捏住了她的臉,笑道:「再瘋一個我看看!」
話音未落,只見風起,捲起漫天花瓣,寒光一閃,出現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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