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神傷

秋日蕭瑟的晨風，有些寒涼。

白小桃眼圈兒微紅，低頭不語。

高陽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她咬住嘴脣，幽幽道：「只要是你讓我去做的事情，我都會為你辦到。」

「好好休息幾天吧，只要留在這夏苑裡，誰都找不到你！」高陽淡淡道：「高婉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再過些時日，她也傷害不到你了。」

「嗯！」白小桃低低應了一聲，突然抬頭，看著高陽：「如今我不是從前那個小女孩了，可以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嗎？」

高陽遲疑了一下，緩緩湊近，突然眸中一涼，抓住她的手腕：「你用了百濯香？」

白小桃終於忍不住淚水滑下：「我昨日故意將高婉的安神香份量減少，所以她睡到半夜一定會醒來，叫我不應，便會發現門是虛掩的，自然會起疑心；而安遠寒這個人其實相當固執，你讓我勾引他，如果沒有百濯香，他不會輕易上勾，昨晚也是這樣，才故意讓高婉撞破我和他在一起的。」

「我讓你犧牲這麼大，你恨我麼？」高陽看著她，白小桃搖頭：「如果沒有你，我怕是早就死了，能為你做點什麼，是我最大的心願。」

「對不起！」高陽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然後嘆了口氣，離開了。

如今不是白小桃報恩，而是他欠她的，再也還不清了。

梅苑，史太后臉色沉重，看著一旁的孟汐，只聽她長嘆一聲，幽幽道：「皇上親自賜婚，不光進了門，還是個郡主，我如今連個正妻的體面怕是都維護不住了。」

「是我辜負了太后的期許！」孟汐說著，竟然落下淚來。

一半許是假意，另一半卻是真心，今日正是回門之時，蘇羽此時帶著韓雲去做韓家的女婿了，她心中微酸，藉機發揮。

「哀家只是住到梅苑這裡來，並不代表從此就不過問後宮之事，如今掌鳳印的人是趙皇后，也不是姓林的，你是哀家堂堂正正賜的婚，什麼郡主，隨隨便便給個封號，就讓人家夫妻離散，這種事未免有損陰德。」

史太后臉上怒意明顯，賜婚事小，堂堂北越皇帝被貴妃牽著鼻子走，簡直是奇恥大辱，到底眼裡還有沒有她這個太后？

「太傅身為朝堂上的表率，又不能抗旨，但這件事，真讓我有些心力交瘁。」孟汐嘆氣，輕聲道：「能否求太后收留，我想找個去處，一個人靜一靜。」

「你怎麼這麼沒用？」史太后差點拍案而起：「那韓家丫頭哪點比你好？就算男人一時圖個新鮮，這一陣過去也就過去了，關鍵還是要看誰更有手段，像蘇羽這樣的男人，你打算就此拱手讓人不成？」

孟汐低頭：「求太后指條明路，我也不知道如今該怎麼辦？」

「才這點風浪，你就手足無措，我當真是看錯你了！」史太后嘆氣：「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這後宮裡多少新人舊人的，最後還不都靠得是情份，你與蘇羽畢竟有夫妻情義在先。」

「過些日子，我自有辦法！」史太后冷笑，就憑韓雲，始終還是差了點，她看中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敗下陣來。

馬車從皇城出來，一路慢慢走著，孟汐懸著的心，才悄悄放下，既然太后讓她做棋子，那麼這個時機，也該讓她有些危機感才行，蘇羽讓她趁韓雲不在的時候進宮，的確是個好時機，但一想到他們正歡歡喜喜似一家人在一起時，心裡又很難受。

原來深愛一個人的感覺，真得沒辦法讓自己豁達，希望他比自己過得開心，願意為他做很多事，但唯獨忍受不了他身邊還有別人，一想到他與她獨處時的樣子，心裡還是很難過。

剛行至太傅府前的巷口，孟汐猛然瞥見蘇羽的馬車正停在大門口，她眼見蘇羽跳下車，轉身扶韓雲下車，那付體貼的樣子，不管是不是做給旁人看，落在她的眼裡，都只有心酸。

「等等！」孟汐突然覺得有些煩悶，對著趕車的小廝說道：「我不想回府了，送我去望江閣。」

馬車在原地轉了個彎，向著城南而去，此時的她，只覺得心亂如麻，想要平靜下來。

太傅府中，輕雲院，蘇羽陪著韓雲一路回到院中，韓雲低頭：「今日謝謝你了！」

「無妨，該走的禮數，始終是要走的。」蘇羽淡淡道：「你在這裡需要什麼，儘管找管家開口便是。」

「蘇太傅！你路上對我所說的話，很是受教。」韓雲輕聲道：「謝謝你對我的照懷。」

「不敢當！韓小姐如此識大體，讓蘇某佩服。」蘇羽轉身離開，只聽韓雲在他身後又道：「明日我想去拜見下夫人，與她好好聊聊，也好讓她心安些，可好？」

「如此，我會安排，先行謝過！」蘇羽微微頜首，獨自離開。

韓雲回到房中，丫頭紅玉過來伺候，小心翼翼道：「夫人，您是堂堂的郡主，為何要如此低聲下氣？」

「我只是身不由己！」韓雲斂起笑意，淡淡道：「貴妃曾對我說過，太傅對孟汐很是上心，如果我用強爭寵，並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像蘇羽這樣聰明的人，還不如先消除他的戒心，然後再慢慢尋找機會。」

「新婚燕爾，每晚讓夫人獨守空房，那個女人還天天表面上裝的一腔委屈，當真是心機太深！」紅玉小聲道：「別看她凡事不上心的模樣，對待太傅，可是有一手呢！」

「我不喜歡她，初次見她，就是一臉輕浮模樣，自從那日鬥茶輸給她後，我就想有個機會，贏她一局！」

韓雲望著窗外，幽幽道：「你看這輕雲院，還有太傅府，像蘇羽這樣的人，在我心裡還是配得上的。」

禮部侍郎家的千金，自從便詩書禮儀俱佳，原本是想進宮的，但卻未能如願，後來寧王進京，孤傲如她，覺得一定要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如今雖然被賜婚，但蘇太傅在京城裡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從小便心氣極高的她，對夫君的要求自然也是極高，如今進了太傅府，她不會再錯過了。

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細雨，登上望江閣的時候，雨絲落在臉上，有些微涼。

孟汐遠遠眺望著那座捨身塔，想起第一次與蘇羽來這裡時的情形，以前她心裡難過的時候也會常常來這裡，如今再看那座白塔，似乎心裡的悲傷替代了從前的恨意，原來心痛的感覺，是從愛上一個人開始。

「咦？巧了？」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響起，孟汐轉身，只見高陽從一側的臺階上緩緩下來，原來方才他在最高一層，走下來時剛好看到她。

「你怎麼在這裡？」孟汐有些驚訝，衝口而出，很快紅著臉說道：「見過寧王！」

「沒有旁人，還是隨意些好！」高陽打量著她身邊：「你一個人？」

「今天是二夫人回門的日子，所以我一個人出來散心！」她轉身，趴在欄杆上，望著遠方，喃喃道：「都說登得高，才望得遠，可惜細雨濛濛，我什麼都看不到。」

「有人說，你看到的路有多長，將來走的就有多遠！」高陽微微一笑：「所以我也喜歡登高，只想看得更遠些。」

「說起來，宛州我還沒去過，聽說風景極美！」孟汐只覺得雨中的捨身塔望上去有些模糊。

「有機會，可以去宛州看看，我定當好好做東道！」高陽笑道：「只是眼下這雨越來越大了，再不走，我們兩個都要變落湯雞了！」

老天爺的臉說變就變，等到二個人走下望江閣的時候，已經被淋溼了大片。

高陽直接拉著她跑到自己的馬車前，對趕車的小哥說：「去跟那邊太傅府的小廝說一聲，讓他們先回去吧，我親自送夫人回府！」

趕車的小哥拿起斗笠片刻便不見人影，孟汐雖然心裡略有尷尬，但與高陽相處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又清楚他和蘇羽的關係，也就不再避嫌，坐進了他的車裡。

只見高陽一半身子躲在車簾後，仍被雨澆透，孟汐不由上前將車簾放下，輕聲道：「我也不急著回去，還是等雨小些再走吧，否則王爺淋病了，我也擔當不起。」

「我怕你一個人在外面，蘇太傅擔心啊！」高陽躲回車廂裡，只聽雨點聲急，不由撣了撣錦袍上的水珠。

孟汐環視車裡沒有別的，只得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王爺不要介意，為免著涼，擦一擦吧。」

高陽怔了一下，伸手接過帕子，將頭髮和臉上的水珠擦了擦，大大咧咧笑道：「讓夫人見笑了。」

「其實我倒是感謝這場雨！」孟汐雙手抱膝，轉頭望著馬車外面，幽幽道：「方才我碰見他們回來，蘇羽對韓雲很是貼心，親手扶她下車，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介懷的。」

「沒想到你會對我說這些！」高陽望著她，孟汐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隨意了？大概初次見你的時候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就一直隨意下去了。」

「我只希望你一直這樣隨意下去！」高陽伸手從馬車隔板下取出一壺酒來，又拿出兩個杯子：「秋雨寒氣重，喝一點驅驅寒吧。」

孟汐接過杯子，苦笑道：「我此時的心情，倒是真的需要借酒消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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