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絕
那一剎,星月無光,孟汐只覺得蘇羽眼中一黯,身子沉重的向湖中滑落。
她死死抱住,全然不顧安遠寒一個人拖著他們有些乏力,這樣下去,三個人可能都會沉湖。
此時小太監們遊了過來,營救的小船也到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將他們拉上船,孟汐看著蘇羽,渾身冷得像冰,後肩處一把匕首還插在那裡,鮮血與冰冷的湖水混在一起,將衣服浸透,貼在身上。
孟汐咬牙,瞅準剛剛被拉上船的高遠,上前一腳狠狠將他踢入水中,只見她一雙眼裡滿是怒火:「就算明天皇上誅我九族,今日我也不會讓你活著上岸!」
安遠寒在另一條船上,見她失去理智,急忙喊道:「切莫衝動,救人要緊!」
孟汐見蘇羽昏迷不醒,咬牙讓太監快點劃,淚水從眼中噴湧而出,她俯下身去,在蘇羽耳邊說道:「蘇羽,你一定要堅持住,如果你死了,我決不會獨活。」
史太后焦急在岸邊等候,見到蘇羽渾身是血的被人從船上抬下時,臉色驟變,連聲問孟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汐抱著蘇羽,她伸手抹了把臉,狠狠指著高遠:「就是他,方才暗算了蘇羽!」
她望著史太后,高聲道:「請太后為我做主,今日早些時候,有人用宮中車駕騙我入梅苑,說是太后召見,將我迷暈後綁在水榭那邊的空屋子裡,然後趁著花燈舞時,將我扔到船上,不多時那船上的燈便開始自燃,此人非但要置我於死地,更是要以我為誘餌,再謀害蘇羽的性命!」
太后見她一邊說一邊盯著高遠,心中已經明白,不由厲聲道:「挾持家眷,謀害太傅,北越開朝以來哪有這樣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哀家一定奏明皇上,嚴懲不怠。」
夜深露重,梅苑裡燈火通明,太后命人將高遠暫時看管,這邊急召太醫入宮,替蘇羽救命。
孟汐赤紅著一雙眼,緊緊盯著蘇羽,哪怕身上溼透也不願離開半步,巧玉只得拿了件大氅給她披著,又命人取了炭盆過來,眼見方太醫要拔刀,她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跳出來。
眼見刀緩緩從蘇羽肩上拔出,鮮血噴湧而出,孟汐覺得那把刀彷彿是從自己心上拔出來的一般,蘇羽為救她連命都不要,這一刀,她忘不掉。
太醫們忙碌了一整夜,她也在旁邊守了蘇羽一整夜,安遠寒進來看過幾回,她似乎不冷不餓不困,整個人沒知覺似的,一雙眼只死死盯著蘇羽,生怕他就這樣離開了。
五更天剛過,東方泛白,方太醫長舒了一口氣,轉身道:「蘇夫人放心吧,好在那把匕首傷得不深,所以如今太傅已無大礙了,只是傷口要好好休養。」
「多謝方太醫救命之恩!」孟汐起身就要道謝,卻不料重重一頭栽到了地上。
方太醫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燙得有些嚇人,不由連忙讓宮女過來,將她扶到外面榻上躺下,替她把脈。
晨風初起,龍輦停在太極殿外,百官正等待早朝。
高容踏進殿內時,便覺得氣氛有異,抬頭望去,只見太后肅穆立於堂下,身邊站在大將軍安遠寒,太子高覺一臉無奈,堂前正跪著個人,不是旁人,大皇子高遠。
高容眉頭緊鎖,今日這個陣容,讓人措手不及。
皇上緩緩落座,掃過堂下,不見太傅蘇羽,心裡不由格登一下。
「今日太后來此,所為何事?」高容平復了一下心情,悠悠開口:「怎不見太傅?」
「哀家正是為太傅而來!」史太后掃過堂下百官,緩緩開口:「如今太傅和夫人被人暗算,此刻正躺在梅苑中,生死未卜!」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高容看了眼跪著的大皇子高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夜哀家在梅苑款待大將軍與太傅,一來是感謝他們為皇上分憂,替朝堂出力,二來是想著馬上除夕了,想問問寧和公主和蘇夫人近況,誰想在試演花燈舞時,居然發現蘇夫人被人綁起,扔在了火船上,差點活活燒死在太傅面前。」
堂下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氣,太后接著又道:「太傅見夫人遇險,跳湖救人,安將軍也義不容辭,跳下去幫忙,哀家以為大皇子也奮不顧身,當時真是嚇得不輕,唯恐皇子遇險,誰成想,原來大皇子是帶著凶器去殺人的,趁太傅營救夫人之時,在背後給了太傅一刀,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所以哀家只能將大皇子帶來太極殿,讓皇上發落了。」
高容見一旁的太監呈上托盤來,遠遠放著一把匕首,上面還沾著血跡,不由揮手讓人拿遠些,再望向堂下的高遠,深深嘆了口氣:「大皇子可有辯解?」
「兒臣只想問父皇一句,父皇可知昨天是什麼日子?」高遠抬頭,眼中平靜,掃過高容臉上。
高容遲疑了一下,訓斥道:「朕在問你可有辯解之言?朕給一個機會,讓你說清楚!」
「原來父皇根本就不記得了,昨日乃是我母妃的頭七,什麼恩情,都是狗屁,心愛的女人才死了幾天,就忘了個乾淨!」
高遠沒有絲毫顧忌,哈哈大笑起來:「我身為長子又如何,處處忍讓又如何?連我母妃被人害死在宮中,我都不敢去見她最後一面,因為要避嫌,都說平州林家權勢滔天,為何我不是太子?母妃死後都不曾以貴妃禮儀厚葬?」
「貴妃自戕乃是大罪,如今平州起兵,你居然還不清醒?」高容突然怒斥一聲,他對這個兒子心懷愧疚,希望他能平復心情,在朝堂上好好有一番作為。
可惜高遠只是個孩子,他突然蹭地站起來,全然不顧史太后怒喝一聲大膽,掃過堂下百官,冷笑道:「讓我在朝堂上旁聽又如何?將來坐在那個高高玉座上的人,是他,是這個懦弱無能的高覺,我又能如何?我母妃已經被你們害死,難道你們就會放過我麼?所以我要讓那些壞人統統替我母妃陪葬,而你們,一個個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幫凶!」
他突然仰天長笑:「母妃,兒子無能,沒有替你報仇!」
說著便朝著玉座之上的高容衝去,安遠寒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只見他回身狠狠撞向了柱子,上面金龍盤桓尖利無比,頓時血灑當場。
「大逆不道!」高容氣得臉色發白,心裡卻傷痛不已,眼見高遠血流滿面,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他咬牙,冷冷掃過堂下:「此逆子,自絕身亡,准許與林貴妃葬在一處,其餘之事,就此了結。」
朝堂上下都被這一幕驚呆,反應快的連忙應聲,高呼聖上英明,反應慢的還愣在那裡,呆呆說不出話來。
等百官退朝散去,高遠已經身涼。
高容從玉座上一步一步的走下來,在高遠的屍體旁俯下身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又將他那雙圓睜的眼緩緩合上,高容心裡似被千刀萬剮,卻只能強忍著,起身望著太后:「朕做到這一步,已經無路可退,如若再有這樣的事,傷及朕之至親所愛之人,朕寧可不要這江山。」
太后看著高容,只覺他臉頰無光,精神疲憊,平州造反,他不得已犧牲了貴妃,沒想到大皇子卻意氣用事,當堂自盡,對高容來說,這個打擊已經非常人可以接受了。
眼見一乘龍輦孤零零的而去,太后心中微微有些刺痛,很快卻又浮起喜悅來,這宮裡最大的威脅已經沒有了,而蘇羽看樣子一時半會也不能上朝了,太子可以發揮的餘地更大了,雖然看似慘烈,但一切都正朝著她所籌謀的方向發展。
梅苑裡,蘇羽醒來,只覺背上劇痛無比,小宮人上來伺候,他眸中一閃:「我怎麼會在這裡?」
「昨夜太傅遇險,太后命方太醫連夜趕來,並且命我們在這裡伺候太傅,皇上特准您在梅苑裡養傷。」小宮人伶俐答道,眼見他神色不安,又道:「太傅莫慌,夫人在偏殿裡歇著,只因昨夜守了您一夜,所以病倒了,早起喝了藥,這會正睡著呢。」
「扶我起來,我去看看她。」蘇羽皺眉,孟汐身子本來就弱,昨夜那樣大的波折,真怕她一病不起。
小宮人猶豫了一下,上前扶起蘇羽,牽到背後的傷口,他痛得倒抽一口涼氣,還好這一刀沒有傷到孟汐。
緩緩行至偏殿,只見孟汐正在榻上休息,臉色略有些蒼白,她沉沉睡著,似乎累壞了。
蘇羽揮手讓小宮人退下,自己坐在榻旁看著她,指尖輕輕撫過她的額頭,昨晚他神志迷糊間,正巧見到她瘋了似的將高遠踢入水中的樣子,以及她在他耳邊說過的話:「蘇羽,你一定要堅持住,如果你死了,我決不會獨活!」
「傻瓜!」他微微笑了起來,俯身輕啄了一下她的脣。
「我以為太傅危在旦夕,不想卻擾了別人小兩口親熱!」
高陽站在門前,臉上帶著悠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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