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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除夕

梅香幽幽浮動,高陽站在門前一聲輕笑。

蘇羽剛要做個噤聲的手勢,只見孟汐已經醒了過來,她看見蘇羽坐在床上,一個激靈翻身坐起,焦急問道:「你怎麼起來了?不行不行,方太醫說你的傷口要好好休養……」

「嘖嘖嘖,有個小娘子就是不一樣啊,讓人羨慕!」高陽揶揄道:「聽聞太傅和夫人奄奄一息,高某本想著來見最後一面,沒想到二位如此精神。」

「我沒事!」蘇羽伸手將她按回榻上,輕聲道:「你才要好好休息,本來就身體不好,卻還這般操心。」

「那你的傷口還疼麼,讓我看看?」孟汐心疼的去看他肩上包著的厚厚繃帶。

「兩位,本王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們看不見啊!」

高陽輕吼一聲,進屋在椅中坐下,輕嘆一聲:「有個訊息,我覺得還是來告訴你們一聲的好。」

「什麼訊息?」蘇羽和孟汐雙雙抬頭看他。

「大皇子高遠,在太極殿上,自絕身亡了。」高陽低聲道:「聽說太后親自帶了大將軍,押著高遠求皇上發落,看樣子皇上有心偏袒,誰想高遠心高氣傲,反而指責天子薄情寡義,在朝堂上罵了一堆人,然後一頭撞了大殿中的龍柱,當場殞命。」

兩人雙雙沉默,許久,蘇羽問道:「皇上什麼反應?」

「皇上下令將大皇子與其生母林貴妃合葬,這件事算是到此為止。」高陽悠悠說著,又道:「皇上似乎對這件事也是無可奈何,但對太后的做法似有不滿,只說再傷其至親所愛之人,寧可不要這個玉座。」

「這話應當不是當著眾人的面所說吧?」蘇羽瞥了一眼高陽,淡淡道:「沒想到寧王居然和太后之間已經親密到無話不談了?」

「隨你所想便是。」高陽並不解釋,大大方方道:「太后此時去了趙皇后那裡,如今朝堂上太子一枝獨秀,她怕是心中另有所想了。」

「你在這梅苑裡,講話幾時這般不謹慎了?」蘇羽輕聲道:「我們還是先回太傅府再議吧。」

「沒想到大皇子脾氣如此剛烈,昨日我恨他傷你,今日聽到這些,心裡又有些微微的難過,皇子如此,公主也是如此,平凡人眼中遙不可及的皇族生活,沒想到居然如此艱難。」

「別忘了,最是無情帝王家!」蘇羽輕嘆一聲:「別人只看到錦衣玉食的生活,卻不曾想到有時候偏偏是帝王家的孩子,能活著就已經很幸運了。」

「咦!我以為這句話該是寧王感慨才對,卻是你說起來,彷彿更感同身受的樣子。」

孟汐又道:「方才聽寧王的意思,外面都只道我們性命堪憂,此時若是大大咧咧的回府,豈不是遭人懷疑?」

「夫人考慮的周到!」寧王高陽搖頭一笑:「光看你盯著我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個差事又是我來辦?」

不多時,寧王高陽便在梅苑裡扭傷了腳,只得讓馬車進到梅苑裡來接他,這一路上車子走得極慢,孟汐不時擔心蘇羽的傷口,蘇羽又擔心她的病情,高陽也就順便翻了一路的白眼。

將軍府,安遠寒獨自去了鳳棲院。

徐嬤嬤仍舊不知去向,炭盆裡就扔在屋裡,高婉一反常態的不笑不鬧,坐在妝臺前看著銅鏡發呆。

安遠寒打量了一眼屋子,被收拾的整潔多了,高婉身上的衣服也乾乾淨淨,只是長髮披散著,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眼中直勾勾的盯著鏡中的自己。

「轉眼就是除夕了!」安遠寒長嘆一聲:「最後再一起過個年吧。」

高婉愣在那裡還是一動不動,安遠寒上前拿起妝臺上的梳子,輕輕替她梳了兩下頭髮,只覺手背溫熱,高婉怔怔望著鏡中的自己,默默流下淚來。

安遠寒怔了一怔,笨拙的替她梳頭,又幫她親手挽了個髮髻,雖然鬆鬆垮垮,高婉卻出奇的安靜,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弄,哪怕因為手生,可能弄痛了她,她也仍是一動不動。

良久,安遠寒放下手中的梳子,高婉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從妝臺的首飾盒裡拿出一枚小小的珠花來,小而不起眼,上面鑲著顆紅寶石,正是安遠寒送給她的,而平時她那些首飾,早就被徐嬤嬤及其他僕婦小廝們偷了大半。

只見她顫抖著雙手,試了好幾次,才將珠花插入發間,她對著銅鏡痴痴的笑,沒有說出一個字。

除夕夜,似乎這一年,很多人都過得並不快樂。

北越皇城裡,照例擺起年夜飯,只是高容落座後,看了眼左邊的趙皇后,習慣性的轉頭望向右邊,昔日裡林貴妃的位子上如今坐著的是戚妃,她仍是那付小心翼翼的樣子,高容未再多看她一眼。

堂下皇子公主們濟濟一堂,同樣,也見不到大皇子高遠的身影。

縱使皇城裡格外熱鬧,縱使周圍的人歡聲笑語,高容卻在心底生出一絲淒涼來。

太傅府,院裡院外的紅燈籠,將府中裝點的滿是新年氣氛。

孟汐親自下廚做了幾樣菜餚,聽如意說韓雲身子還是不太好,便派人單獨備了一桌菜,送去了輕雲院,又命輕雲院的丫頭們陪韓雲一起過年,免得她孤單。

蘇羽歇在後院,孟汐命如意將酒菜擺在了迴雪院裡,屋裡炭爐正旺,一室的暖意合著飯菜的香氣,蘇羽望著在桌前忙碌的孟汐,突然覺得人間煙火氣,原來是如此美妙的東西。

生平第一次,他感覺到了什麼是家的溫暖,如今,他正是有家的人。

越是溫暖的東西,越是想要珍惜的東西,便覺得珍貴。

蘇羽在桌前坐下,從懷中拿出個玉牌來,只見白玉無暇,瑩潤生光,他將孟汐拉近,輕輕將玉牌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孟汐輕輕笑道,拿起玉牌只見上面雕著一隻鳳凰,不由笑道:「這隻鳳凰可是因為你名字中有個羽字?」

蘇羽笑而不語,淡淡道:「這塊玉牌是我家傳之物,今日我將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如此美玉,自然是愛不釋手,從今日起我便戴著它,再也不取下來了。」孟汐俏皮一笑,蘇羽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好好戴著它,將來你會知道的。」

「所以說人不可太聰明,太聰明就只懂得賣關子!」孟汐將酒杯斟滿,與蘇羽碰杯,輕笑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如今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好好過咱們的年便是。」

蘇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見她眼角流光,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側臉。

「又亂來,你身上還有傷!」孟汐怕弄疼他,只輕輕推了一下,卻紋絲不動,蘇羽越湊越近,笑道:「一是除夕,吉利的日子,二是我有傷,你得遷就我,三是馬上又是一年,我們是不是該添個孩兒了?」

「只要你傷好了,我都聽你的!」孟汐躲閃不及,他已經湊到身邊,悠悠笑道:「只要你聽我的,我的傷便好得飛快。」

廊下紅燈耀眼,映出一院的喜色。

聚春園,高陽獨自一人溫著酒,已經喝得有些微醺。

白小桃進來,手裡捧著食盒,在他面前展開,一看就是精心烹製的小菜,羊肉肥美,雞肉酥爛。

「你做的?」高陽抬頭,呵呵一笑:「沒想到我居然還有這等口福。」

「王爺總是自己打趣自己,其實身邊關心你的人,有很多,也不是隻有我白小桃一人。」她將高陽手中的酒壺拿開,替他盛了一碗熱湯,放在眼前。

「還有誰關心我呢?」高陽悠悠的笑:「我這個人最怕的就是關心,因為你不知道那些原本深情款款的人,會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你一個人,心裡空落落的,卻還不知道為什麼?」

「那也總比一直被人拒絕的好!」白小桃泛起酸楚,他寧可一個人除夕夜裡躲在聚春園裡喝悶酒,也不願叫她過來陪他。

「你接連拒絕了太后和皇上的美意,只說想自己一個人過除夕,結果就過成了這付樣子?」白小桃看著他,高陽幽幽的笑道:「我寧可一個人,把心藏起來,不交給別人,就不會受傷,也不會痛。」

說著他又喝,白小桃奪下他手中的酒杯,輕嘆一聲:「你非但不給自己機會,也不給別人機會,這又是何苦?」

高陽輕笑兩聲:「既然來了,陪我開開心心守歲吧!」

白小桃眸中一亮,使勁點了點頭。

將軍府,大年初一的早晨,安遠寒剛剛醒來,便見管家瘋了似的衝進來:「將軍,鳳棲院出事了!」

安遠寒披衣穿鞋,匆匆隨著他往鳳棲院去,只見徐嬤嬤迎上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將軍,老奴今早出來才發現,此事與老奴無關啊!」

他抬頭望去,只見高婉靜靜坐在鳳棲院的臺階上,背靠著冰冷的柱子,雙目緊閉,身上只著一件單衣,整個人安詳卻無血色,似乎與院中的景物融為了一體,頭髮幾乎被凍住,只是發間那枚小小的寶石珠花,卻仍然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