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心冷

水月庵除去初一十五，平日裡還是很幽靜。

孟汐匆匆上山，卻發現慈心師父根本不在庵裡，聽小尼姑說她出城去了，許是要幾日才會回來。

她問了許多遍，才得知慈心師太並非一個人，帶著五六名弟子去白石庵一同法會去了，想來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才是。

她從後堂出來，才發覺自己急急忙忙走了一頭汗，不由坐在廊下休息了一陣，想著既然來了，便去看看孟汐她孃親的牌位，順便捐些香油。

才從大殿中出來，遠遠見到廊下站著個人，灰色身影很是熟悉，她扭頭想走，安遠寒已經看到了她。

「你跑什麼？」他先一步擋在她身前，臉色有些難看。

孟汐皺眉，轉身又走，走出兩步後，停住，回頭氣沖沖問道：「是你故意讓人送佛珠給我，騙我上山來麼？用意何在？」

安遠寒淡淡道：「我今日是來替江墨捐功德的。」

「江墨的牌位還供在這裡算什麼，你不用再惺惺作態。」孟汐冷聲道：「哪有活人受香火的。」

「我早撤了，怕對你不好，我只是以她的名義捐香火，做功德。」安遠寒淡淡道：「希望菩薩有靈，保她平安。」

「要做什麼是你的自由，不用說與我聽。」孟汐面無表情的轉身，卻被安遠寒攔住：「我依你而言，撤兵了。」

「我早說過要不要撤兵，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孟汐頓住腳步，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有人故意用佛珠引她上水月庵來，又故意算準她會碰見安遠寒，到底是何用意呢？況且此時蘇羽並不在京中。

她思忖一陣，抬頭看著安遠寒：「你覺得今日你我相見是偶然麼？」

「不是！」安遠寒低低答道，眼中過分深沉了一些，孟汐向後退了一步，小心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有人在幫我！」他欺身向前，孟汐盯著他：「佛門清靜之地，你最好自重。」

「正因為清靜，所以不會有人來！」安遠寒眼中若有若無掃過角落，又看了看屋頂，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聽說蘇太傅一直派人在盯著我！」

「那你還不離我遠一點！」孟汐覺得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不由向後退去，卻被抵在牆上無路可退。

安遠寒湊近她耳邊，悄聲道：「此時那個探子應該正在遠遠的盯著我！你猜被蘇羽看到你我糾纏在一起，他會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

「你想幹什麼？」孟汐突然察覺到了一絲危險，人還未動，一雙手已經被安遠寒扭在身後，只聽他輕聲道：「庵中前後我都派人悄悄盯著，所以這裡不會有人來，而且慈心師傅也是有人故意以法會之名，將她們騙出京去的。」

「卑鄙！」孟汐咬牙：「安遠寒！就算蘇羽他不信我，我也不會跟你走的！」

「只要他離開你，我會對你好的！」安遠寒手中微微用力，孟汐疼得整個人彎下腰去。

安遠寒順勢強吻了下來，鉗制著她的手卻絲毫沒有鬆勁，孟汐疼得說不出話來，根本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生平第一次，她覺得安遠寒讓她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絲恐懼來，原來一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為了達到目的，居然可以毫不猶豫的傷害她。

淚水無聲的奪眶而出，她感覺自己像個破敗的木偶，被安遠寒牢牢捏在手裡，動彈不得，腕骨傳來的疼痛讓她想叫卻叫不出聲來，他毫不憐惜的壓制著她，製造著一幅香豔的畫面，好讓跟蹤他的人看到，回去再如實的說給蘇羽聽。

絕望悄悄襲上她的心頭，她害怕，害怕蘇羽會知道這一切，會真的將她捨棄。

安遠寒沉浸在自己一手掌控的屈服裡，原來屢次求而不得，其實也可以如此簡單。

反正不管怎樣，她都會恨他，他卻可以趁機一解相思。

黑三遠遠的看著，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又怕安遠寒會發現，又擔心告訴蘇羽時，他會震怒，但眼前的一幕他看得很清楚，安遠寒背對著他，他看不清孟汐的臉，卻知道安遠寒在對她做什麼。

從郊外祭天回來，已經是兩天後。

滿院的瑞香開了，花香撲面而來，孟汐正在小心的修剪枝條，不料門咣噹一聲開了，蘇羽走了進來，臉色陰沉的可怕。

「你們都出去！」他低吼一聲，如意遲疑了一下，留在了孟汐身邊，孟汐輕輕推了她一把：「你去吧，在門外守著，別讓閒人進來。」

「孟汐！你為什麼要揹著我去見安遠寒！」聽得出來，蘇羽在強忍著怒意。

孟汐心裡一沉，那天安遠寒果然沒說錯，看來已經有人將那天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蘇羽，否則他不會如此生氣。

「蘇羽！眼見為實！你以為真相是什麼？」她抬頭，靜靜看著他。

「如果不是他人眼見後告訴我，我怕是一直被你矇在鼓裡。」蘇羽盯著她，眸中浮起痛色：「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只想早一點帶你離開這裡，去過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難道我們現在過得不是兩個人的生活嗎？」孟汐自嘲的笑笑：「你有你的目標，但是為什麼不能看看眼前，眼前我和你經歷了這麼多，都一起走了過來，反而是到了這個時候，要開始互相猜疑了麼？」

「如果我猜疑你，就不會當面來問你！可是你與安遠寒又做過些什麼？」蘇羽眸中的怒意清清楚楚，他果然還是認為她與安遠寒有染。

「蘇羽！所以你根本都不想聽我解釋對麼？」孟汐感覺心在下沉，漸漸泛起寒意來。

「我就是來聽你解釋的！」蘇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如你先解釋一下，他為什麼這樣抓著你？」

「所以你覺得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趁你不在就和他暗渡陳倉，對麼？」孟汐咬牙，手腕被蘇羽攥得生疼，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為什麼要避開我，和他單獨見面？為什麼要約去水月庵？難道不是為了避人耳目？」蘇羽一字一句說道：「因為他為了替你報仇不擇手段，生生折磨死了高婉，所以你覺得有些感動，或者是他也沒有那樣對不起你，對麼？」

「你覺得我和他舊情復燃，藕斷絲連？」孟汐低低說出這句話，蘇羽看著她，突然自己眼圈兒也紅了：「我不想相信，也不會相信你是這樣的人，但是，卻有人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你讓我怎麼信你？」

「蘇羽，我不要你信我！」孟汐心中劇痛，終於忍不住蹲下去，失聲痛哭：「你對我失望的話，就讓我走，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你什麼意思？你真的打算離開我，去他的身邊嗎？」蘇羽情緒激動，手上不由用勁，孟汐失聲叫出聲來，他才發覺她臉色蒼白，額上密密全是冷汗。

「你怎麼了？」蘇羽猛然低頭，拉起孟汐的袖子，這才發覺她纖細白皙的腕上，清清楚楚幾個指印，已經青紫。

「怎麼弄成這樣的？」蘇羽看著她，孟汐淡淡道：「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被人騙上水月庵，你可以去問門房小廝，說有個小尼姑送來一串佛珠，我以為慈心師傅有危險，就去了水月庵，卻不想在那裡碰見了安遠寒，他說你一直派人盯著他，所以故意做出這一切來。」

「所以說是有人故意安排！」蘇羽撫過她的腕上，很明顯是被安遠寒脅迫，不由怒從心來，冷聲道：「我不會放過他。」

「你現在信我了麼？」孟汐眼中無波無瀾，看著蘇羽，兩人間的恩愛正如流沙般悄悄逝去，她覺得心正漸漸的冷下來，這個世上她最信任和依賴的人，居然也變得如此陌生。

「阿汐！原諒我！」蘇羽突然拉她入懷，孟汐沒有掙扎，只是眼淚止不住的湧出來，她只覺得心痛，她想過自己決絕的離開，不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但是卻做不到，因為她愛蘇羽，她知道蘇羽曾經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那個人。

也正是因為她全心全意的愛著他，才會被他狠狠的傷到。

「這件事，有人一步步的佈局，故意讓我陷入混亂和猜忌中，我不會放過他的。」蘇羽低聲說道。

「如果你從未懷疑過我，又怎麼會在乎別人說些什麼？」孟汐長嘆一聲：「蘇羽！是不是我和你之間的緣份，已經到頭了。」

「是我的錯，我怕失去你，所以看到安遠寒對你窮追不捨，我很擔心……」蘇羽意識自己說錯了話，急忙停住，高聲叫如意去請陸郎中過來，替孟汐治傷。

孟汐眼中黯淡，他還是看不到她對他的一腔真情和全心全意，他還是忌諱著她和安遠寒的過去。

院中的瑞香花，被風帶起一陣清香。

曾經她在蘇羽眼裡也是最嬌美的那朵花，只是看得時間長了，他便當成一種習慣，再也看不到她的付出和專情，反而是一陣不經意的風吹過，會讓他格外介意，她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那朵花，甚至沒有意識到風兒對她的傷害。

孟汐眼見開得最繁盛的花，被風中悄悄吹散，花瓣飄在地上，零落成泥。

上一篇   详情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