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保護不了你
池禹森說,「我好像有了便意。」
薇茵正在咽果肉,差點被嗆到,「你說什麼?有便意?怎麼可能?」
「真的。」他神色篤定,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也根本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倉促之中,薇茵把嘴裡的桃子全部吞下去,神情艱難地發問,「你有用——……紙尿褲嗎?」
池禹森搖搖頭,「那東西很討人厭。自從排便規律之後,就再也沒用過。」
「那現在,怎麼辦?」薇茵惶然問道。
當初風正臥床兩年,她為他處理過無數次大小便,每次都覺得很自然。
天曉得為何此刻卻沒來由地慌亂,這實在說不過去!
池禹森兩頰劃過絲絲暖意,開口卻是淡淡然,「放心,小的。你是準備推我去衛生間,還是回去取了容器讓我就地解決?」
薇茵仿若充耳不聞,她還在尋思,半癱病人怎麼可能有便意?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你再不決定用哪個辦法,就得給我換褲子了!」池禹森高聲提醒道。
薇茵終於反應過來,回望竹亭到樓門之間的距離,為了節省時間,還是決定選擇第二個方案。
「等等我,很快!」說完,她像只脫兔似的,撒腿就跑。
池禹森的鼻翼聳了又聳,剋制住了露齒的衝動,復又把脣角的漣漪蕩平。
很快,薇茵便拎著便壺跑了回來。
「你……,你自己可以吧?」她把便壺遞到他身前,支吾著問道。
「不可以能怎麼辦?你幫我接嗎?真有些懷疑,你是怎麼做醫生的……」他邊說邊解腰帶,滿臉的好整以暇。
薇茵看見他的動作,嚇得趕緊轉過身去,嘴裡還在辯解,「醫生只管看病,護士才負責護理工作。你、你自己來,別弄褲子上啊!」
池禹森不再逗她,接過便壺。
好一會,終於聽到液體流淌的聲音,薇茵不由得往一側挪了幾步。
——半癱病人有便意已屬罕見,竟然還能自主排便,她覺得這件事太離奇了!
待到「簌簌」的響動沒了,薇茵轉身去接便壺。
然,卻看見了他衣冠不整的樣子。
霎那間,她的腦海裡湧起了無數個記憶碎片,每一片都跟他的身體有關。
小臉倏地像醉酒般酡紅,她接過便壺就往樓門口跑。
「小心點,別灑到身上——」池禹森揚著聲音叮嚀,打趣意味甚濃。
薇茵清理完便壺,躲在衛生間,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隨後,她給丁醫生打了個電話,把池禹森忽然有了便意並自主排便這個怪事說給他聽。
丁醫生聽聞之後,反應十分平靜,「魚小姐,這件事並不奇怪。從神經學的角度看,人體受傷後的一個月到半年時間,某些因傷失去的機能很有可能會被自身修復到接近未受傷時的狀態。」
「很抱歉,我在神經學方面的醫學知識相對薄弱。按照你所說,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池先生的運動神經也有復原的可能?」薇茵大膽猜測道。
「這個,很難判斷。不過,我建議魚小姐多幫森少做一做下肢按摩,對身體的康復一定是有好處的。」到底是嚴謹的人,說話向來滴水不漏。
掛了電話,薇茵想到了她的德國老師伯恩教授。
嗯,她可以發郵件進行請教,想來在學術研究和臨床經驗兩個領域均有建樹的伯恩教授能夠幫她答疑解惑。
剛打定主意,手機鈴響起,屏幕顯示是池禹森的號碼。
薇茵只當沒聽見,對著鏡子又望了幾眼,這才怏怏地出門。
半路上,卻看到池禹森正自己驅動輪椅往回走。
「你是安心要把我熱死嗎?」他停下來,眯起一隻眼睛,仰頭睨著她。
望著他的臉,那些記憶碎片又像一個個小惡魔似的,在她的腦海中紛飛盤旋。
不得已,她只有扭過頭去,看向別處。
「快點推我回房,都要熱死了!」池禹森不滿地咕噥著,「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徹底輕鬆了?」
薇茵沒有還嘴,趕緊繞到後面,推著他回了相對陰涼的樓裡。
接下來的時間,她始終感覺有些彆扭,遂,儘可能四處找事情做,不跟他待在一處。
池禹森似乎明白箇中緣由,倒也沒有強求她做什麼,一切隨她去便是。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用過晚餐,薇茵按時下班。
坐在玻璃窗前目送女子離開後,池禹森去了書房,打開電腦,處理公司事務。
無意間翻到了三年前收到的一封郵件,鼠標便停滯不動了。
好一會,他終於點開了那個顯示「已讀」的小信封。
裡面是一些文字資料,還附有一幅老婦的照片。
細看她的模樣,池禹森眼前便浮現出一張熟悉的人臉。
寒意佈滿了眼瞳,他隨手關了郵件,陷入了沉思之中。
——————
持續好多天,薇茵的心裡依舊彆扭著,總是一副閃閃躲躲的樣子,似乎還沒有從那天的「接尿事件」中走出來。
池禹森也不勉強她做什麼,在他看來,只要她每天陪他吃三餐飯,就已經盡到了私人醫生的職責。
不被要求做任何事,薇茵倒也樂得自在。
閒暇時間多了,她就盤踞在池禹森的書房裡,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
她不知道,當她沉醉於書籍之中時,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池禹森總有些納悶,她怎的竟如此愛書呢!
當初在池宅木屋,因為對一本小說的看法不同,她還跟他起過爭執。
那次他是故意氣她的,——誰讓她只顧著看書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就是吃書的醋,那又怎麼了!
不過,她摔的那一下,他真是心疼得要命,卻硬生生地扛住,不肯表現出來。
還有,記得以前在滄海小築,那時她懷了孩子,每天還挺著個大肚子去書房找書看。
想到那個孩子,他的心臟便會絲絲作痛。
也難怪她會恨他,——保護不了她們母子,他活該被怨恨……
表面默不作聲的池禹森就這樣每天沉浸在各種思緒之中,再沒有刻意折騰近在咫尺的人兒。
他們常常是一整天都沒有半句交流,偶爾目光對視,她總是一碰上就挪開,而他則絲毫未有閃躲。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一點值得欣慰的是,池禹森的食慾漸漸回來了。
他從最初的只能吃流食,到現在可以吃蔬菜肉蛋以及各類主食,飯量也有所增加。
營養跟得上去,他的身體漸漸強壯起來,臉上和身上的肉也回來了,差不多恢復到了受傷之前的樣子。
這天吃過晚飯,薇茵收拾了碗筷準備回家。
「你等會兒再走,我有話要說。」池禹森自己驅動輪椅,跟在她身後說道。
薇茵止住腳步,回頭看他,「有什麼事嗎?」
「嗯,有一件事。」他抿了一下敦厚的脣,「明天,是池家舉辦家宴的日子。」
「哦。」她點點頭,「明天我就不用過來了,是吧?」
心裡想著,如果真的可以休息一天,她要幫颸兒請假,帶小傢伙出去玩半天!
然,他卻搖搖頭,「不,你得過來。」
「可明天是你們池家舉辦家宴,我一個外人,不該到場的……」話沒說完,倏然想起三年前,那時她也是這個男人的私人醫生,不是照樣參加了池家的家宴麼!
「你得參加這次家宴!」池禹森神情鄭重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我怕明天會出意外,你必須在場,隨時照顧我的身體!」
薇茵不解地發問,「吃個飯而已,能出現什麼樣的意外啊?你都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二叔他們還想找你的茬兒嗎?」
「不然你以為他們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嗎?」他不屑地嗤笑著,「我料想,他們明天會想盡辦法令我出糗,從而在諸多弟弟妹妹面前拆我的臺!」
薇茵嘆了口氣,「或者,你可以不參加這個家宴。明知有人要來侮辱你,難道你還要送上門去讓人欺負嗎?」
池禹森的臉色瞬間結出了一層薄冰,「不參加?那我豈不是成了可恥的逃兵!就因為他們想欺負我,我才必須要迎難而上!我倒是想看看,究竟被侮辱的會是誰!」
「那好吧,池先生,我明天照常來上班便是。」薇茵心知勸不過他,只得答應下來。
望著她的美眸,池禹森眼中閃爍著寒光,「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保護不了你。所以,你記住了,如果明天誰敢招惹你,你只管反擊便是,不要留情面,更不要怯懦!」
薇茵一怔,「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打傷甚至弄殘了意圖欺負我的人,你也會為我撐腰,是嗎?」
「當然!你是我的人,意圖欺負你,就等於意圖欺負我。無論用什麼方式方法,只要你能出氣,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他微微仰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散發著藐視一切的氣場。
「那,我需要盛裝出席嗎?」她忽略了那句「你是我的人」,岔開話題問道。
他睜大星目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就從你自己的日常著裝裡挑一套衣裳穿吧!」
其實他本想讓她把劉海梳上去的,——額頭有道疤,總能為她減減分,不然,太招人兒了!
也罷,就讓別人跟他藉藉光,也欣賞欣賞她的美吧!
倏地,眼前又浮現出池孟霖那個令人作嘔的色相,池禹森不禁蹙起了眉頭。
如果池孟霖膽敢招惹小東西,他保證,會讓那雜碎下半輩子都對女人沒性趣!
思索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毫不遮掩。
薇茵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側過身去,「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回家了。」
池禹森終於收回了目光,沉聲叮囑,「慢點開車,尤其是過彎道的時候!」
薇茵「嗯」了一聲,逃也似的離開。
天色漸暗,池禹森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滿屋子的吊燈。
空曠的房子裡,靜謐至極。
俄而,手機鈴聲響起。
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電話,瞥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原本平靜的神情驀然變得萬分凝峻。
又響了三聲,他寒著臉色接了起來。
「森,我好想你……」嘶啞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鼓。
池禹森沒有迴應,靜靜地聽著。
「森,我想回去……,求你讓我回去吧……,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話沒說完,接踵而至的是殺豬一般的哭嚎。
池禹森還是不肯出聲,兩條眉毛已經擰到了一起。
對方哭了一通,再度開口,「森,我要告訴你一件喜事,那就是,我瘦了好多,而且,瘦下來之後,身體竟然開始想你了……,你讓我回去吧,我能跟你履行夫妻義務了……」
「你先養病吧!」池禹森冷冽說完,掛了電話。
然,不到一分鐘,那個號碼又打了過來。
他厭惡地皺起上脣,拒接之後把號碼拉到了黑名單。
可是不管用,大約十分鐘過去,又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他心裡很清楚是誰,點了拒接,索性把手機設置成只對薇茵的電話號碼自由通話,其他任何號碼打到他手機上,都會提示是空號。
手機終於安靜了下來,池禹森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把雙手搭在膝頭,十指禁不住用力,捏揉著雙腿。
呵!為了那麼個女人,變成這樣,值嗎?
稍後,老閆帶著一直住在前院的男特護走進了大廳。
「森少,您現在要洗澡休息嗎?」身強力壯的中年特護畢恭畢敬地垂手問道。
池禹森面色煩躁地點點頭。
隨後,特護把他推到浴室,在他的監督下,清理浴缸,放滿溫水。
準備妥當,池禹森自己脫掉衣裳,被特護抱進了水中。
整個過程,他都焦躁極了,——事實上,幾乎每次洗澡他都是如此。
終於,隱忍到洗完澡,被特護抱出浴缸,他自己穿好浴袍,又坐回到了輪椅上,顧自出了浴室。
一直候在外面的老閆趕緊到他身後幫忙推輪椅,也是處處陪著小心。
「家宴準備得怎麼樣了?」在去往臥室的路上,池禹森沉聲問道。
「一切安排妥當。」老閆頓了頓,「森少,老爺子讓我最後問您一次,明天的家宴,您確定要參加嗎?」
池禹森猛地伸手別住輪椅,戛然停下之後,扭頭看向側方,語氣森寒,「當然。」
「好。」老管家微微頷首,滿臉折服的表情,「森少,老爺子讓我轉達一句話,他說:明天全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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