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大結局

Y國，海邊別墅。

落地窗前，一襲白色長裙的薇茵嫋然而立，髮絲被微風吹拂著，偶爾飄散在空中。

她身側的躺椅上，頭髮花白、滿臉皺紋卻依舊有型有款的男人目光深遠地同望著前方。

又站了片刻，薇茵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把懷裡抱著的毯子搭在了男人身上。

「永達，再待一會兒就回臥室吧！」雖是商榷的言辭，口吻卻是不容拒絕的。

男人面帶微笑睨了她一眼，聲音有點虛弱，「遵命，女王陛下。」

薇茵搬了張椅子，坐在他身側，隨手又為他掖了掖毯子。

「有些話，是時候跟你說了。」他抓住了她的手，無力地握了握。

她擠出一抹笑容，反手包住他的手掌，「還不是時候，我現在不想聽。」

「你是醫生出身，很清楚我這個病已經拖得夠久了。」喘了一會，「如果不是你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我怎麼可能拖過四年……」

「所以啊，有我的照顧，你還有好多個四年要過呢！」明知是安慰之言，她還是說得情真意切。

男人抽回了手掌，臉色有點焦灼，「薇茵，如果你再不讓我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可能會死不瞑目。」

薇茵終於不再勸阻，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腳踝處的黑珍珠腳鏈上。

攢了點力氣，男人開口說道，「當年，我一到蘭幫總部，就被叛變的手下給軟禁了。那段時間，對你的思念真可謂蝕骨噬心。也正是因為想著要見到你，我才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下去……」

又喘了一會兒，繼續往下說，「幾個月後，小聖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拼了性命把我救出，並手刃了叛徒。我獲得自由之後，把幫內事務交由小聖打理，隨即便飛回國內去找你。卻沒想到，你已經離開了寒翠花園。無奈之下，我只有去詐東生，從他那裡得知你搬到了池家老宅。」

薇茵抬頭看了他一眼，因為東生從未跟她提起過他們見面的事情。

「儘管十分想念你，可我總不能硬闖到池家老宅去找你。實在沒辦法，我就買下了他們隔壁的別墅，想著，你不會一直不出門，沒準兒哪天就能見到你。呵呵，天可憐見，那個寒冷的早春黎明，我睡不著覺四處遊蕩，竟遇見你正準備逃離池家。」想到當時的情境，男人的目光有點失神。

「我把你領到我的別墅裡躲了起來，想必池禹森怎麼都料不到，他翻遍整個寒城去尋找的人，就在距他幾百米之遙的房子裡。」小有得意地笑了笑，更顯憔悴，「其實我故意讓你離他那麼近，並不是當時解釋的『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我只是想測試你對他是否真的死了心，咳咳咳……」

咳嗽打斷了男人的回憶，薇茵趕緊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喝了兩口，他的感覺好了一些，接著訴說，「兩個月後，風聲沒那麼緊了，而你依然決絕地表明要離開他，我便動用關係，通過地下渠道把你帶了出來。從那天跟你重逢，到此時此刻，四年了，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是不願讓你再想到傷心往事，不希望你再難過。」

薇茵努力笑了一下，眼眶中卻慢慢滲出了雨霧。

男人費力地掏出口袋裡的帕子，顫巍巍地幫她擦乾眼角溢出來的水滴，「薇茵，我恨過，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短命！把你帶出來，剛想向你求愛，舊疾就發作了。以前痊癒的時候，醫生就跟我說過，復發的機率幾乎為零；可是一旦復發，就只有兩年的存活期。你可知，多活出來的兩年，都是你的功勞。」

「別說了永達，你還有好多的日子……」她哽咽著寬慰他。

男人搖搖頭，「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很多話必須跟你明說。你自己可能還意識不到，你對他，根本無法忘懷。還記得今年除夕那天你喝醉了，酒後說了很多實話。就因為你愛他，所以才受不了他騙你。可是，反過來想，也正因為他愛你，所以才會為了留住你而騙你。他固然有錯，但他真心愛你卻是不爭的事實。」

薇茵用雙手捂住了面頰，淚水在臉上肆意著。

她又想起逃走那晚，無意間發現了未曾打開的伯恩老師發給她的郵件。

在信裡，老師很篤定地告訴她，半身癱瘓的男人不要說是行夫妻之實，就算是便意都不可能有。

如果一個半癱男病人還存在這兩種功能，要麼那癱瘓是暫時性的，經過治療，度過一個恢復期之後便達到了痊癒；要麼就是這個病人根本就沒有癱瘓，一切都是假裝出來的。

為了驗證老師的話，她故意毫無預兆地把自己摔在了地板上。

結果，池禹森想都不想就跳下床、跑到她身邊來查看。

即便騙局曝光，他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誑她，說什麼因為跟她著急才突然能走路的。

時過境遷，再想到那晚的事情，薇茵還是心痛難當。

看到她的反應，悲傷爬上了男人的臉膛，「其實，剛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看出了你放不下他。可是，我自私地想留你在身邊，便沒有點醒你。後來，我病了，就想著，讓你陪我走完這最後兩年，等我死了，你再回到他身邊，如此，也算是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騙你，而你也能利用這段時間更好地認識自己的情感。呵呵，誰能想到，我多活了這麼久……」

薇茵的腦海裡漸漸空了下來，除了流淚，什麼都不想。

隱忍了幾年的淚水，似乎要一下子流完。

男人的聲音愈發地虛弱，「我知道你十分想念兒子，無數次在夢裡呼喚他的名字。即便你平時絕口不提，這幾年我還是讓小聖陸陸續續打探著他和颸兒的消息。那男人還沒有放棄找你，對颸兒也照顧得很好，更主要的是，他身邊從未出現過別的女人。」

聽到颸兒的名字，薇茵哭出了聲兒。

多少次，她不停地問自己，因為介懷於池禹森的欺騙，她便拋下兒子、遠走異國他鄉，這是不是太自私了……

「薇茵，」男人忽然抬高了聲調，「謝謝你陪了我四年！雖然你我之間未曾有過肌膚之親，但，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女人。回去吧，回到他身邊，讓他照顧你，如此，我才可以安心地離去……」

聽到這裡，薇茵拿開放在臉上的雙手，抹了一把眼淚，起身，到他腿邊跪下，把面頰輕輕枕在了他的膝頭。

這個男人身上，有風正的豪氣，有興亮的坦誠，有方齊雲的體貼，有池禹森的果敢，甚至還有她父親那樣的慈愛，可就因為他來得太晚，他們只能失之交臂。

「起來，涼……」他微闔著沉重的眼皮，輕撫她的發頂，嘴脣翕動，「薇茵……，別把我忘了……」

還有話沒說完，擱在她頭頂的手便無力又僵直地滑了下去。

薇茵剛剛止住的淚水再度湧了出來，不由得緊緊地抱著他尚有溫度的雙腿，悲慟哭泣。

寒翠花園十五樓那盞暖心的燈，永遠不會亮了……

——————

幾天後，神色憔悴的薇茵獨自出現在寒城機場。

雖然平時有跟東生和小四聯繫，但她並未把回國這件事告訴他們。

從機場出來，她先到臣德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隨後，買了兩束鮮花，打車去了墓園。

先去母親墓前待了一會，然後去給父親掃墓，逗留片刻，她便離開墓園回了酒店。

第二天上午，她又去陽城公墓看望了興亮和風正。

雖然在每個墓前都沒有說什麼，但，心裡總算稍微好過一些。

回到住處，薇茵悵然站在玻璃窗前，睨見了不遠處正在拆遷的金穹酒店，上面的金色圓頂已經被拆掉了一半。

正發呆的時候，門鈴聲響起。

她猜測是服務員來換床單，便走到門口去打開了門板。

因了低著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男式白色船鞋，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

惶然抬頭，一張寒魅帥氣的臉出現在眼前。

薇茵只覺得心跳加速，整個人像雕塑一般呆立著。

好半天，會動的唯有嘴巴，「……怎麼是你？」

「只要你通過官方出入境或者下榻國內任何一家酒店，我最遲二十四小時就能得到消息。」池禹森如釋重負般吁了一口氣，「不請我進去嗎？」

薇茵茫然轉身，讓出一條路。

男人頓了頓，邁步往裡走，卻在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倏然停下。

這一瞬間，她幾乎停止了呼吸。

就見他緩緩轉身，與她對視。

因了距離太近，兩人呼出的氣息在半空中廝纏著，融為一體。

他們誰都不說話，只靜靜地感受著各自如鼓般的心跳。

終於，他緩緩抬起右手，撫上了她的美頰。

大拇指肚摩挲著根本未受歲月洗禮的嬌嫩肌膚，他的深潭之中凝聚了潮水般的深情。

感受著他手指上的溫度，她輕眨了一下美眸，一滴晶瑩的淚珠便滑落出了眼角。

他的心臟微微作痛，不禁用雙手捧著她的臉頰，低頭吻上了那滴眼淚。

嚐到了溼溼的鹹，他的感情閘門霎那間被打開，雨點般的吻啄落在她的額頭上、眉毛上、眼睛上、鼻子上，最後，吻上了她的櫻脣。

在被吻啄眼淚的那一刻，薇茵就闔上了美眸。

隨之而來的吻襲軟化了她的全副身心，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湧著。

池禹森溫柔地吻過她的脣，緊緊地把她擁在懷中，最後，將嘴巴貼在了她的耳際。

「小東西，我追了你整整十八年。」聲若呢喃，宛似自語，「跟我回家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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