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母子相見

顧清瞳身體一震，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眸子。

是昭陽公主！

此時的昭陽公主同樣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姿矯健，全然看不出來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帶著一隊訓練有素的侍衛。

來不及思考昭陽公主為什麼在這裡，但顯而易見的是她並沒有什麼惡意。

顧清瞳點頭，側身加快了腳步。

昭陽公主帶的人不少，功夫也都不弱，有了他們的加入，楚淵很快就佔據了上風。

「淵兒，快走。」昭陽公主出聲。

楚淵身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姑姑，你……」

「快走，這裡有我。」

昭陽公主一劍刺進一個黑衣人的胸膛，再用力將劍拔出。

血濺在了她的臉上，還帶著一點點熱氣，她卻彷彿沒有感受到一般。

轉身衝著楚淵吼了一句，「快走，你娘還在等你！」

聞言，楚淵也沒有再猶豫了，道了聲，轉身加快了步伐。

顯然今天的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了，不然也沒發解釋密道外突然出現的侍衛。

並且，昭妍公主身上的傷道道見骨，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只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如何走漏風聲的，他不由得加快了不乏……

這邊，顧清瞳抱著昭妍公主快步往梅妃的宮殿裡趕，一路上還得避開巡邏的侍衛。

她雖然習武，但抱著一個受了重傷的女子並不輕鬆，須得處處小心謹慎。

懷裡的人乾瘦得可怕，彷彿渾身沒有肉一般，輕輕一摸就能摸到骨頭。

感到懷裡的人越來越虛弱，顧清瞳不免有些著急，但又不能加快步伐。

懷裡的人傳來幾聲囈語，她急忙停住了腳步，「公主，您說什麼？」

昭妍公主費力的睜開眼，「沒……沒用的……她給我下了傷口不能癒合的藥……」

聞言，顧清瞳瞳孔驟然縮進。

傷口不能癒合！

且不說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外會有多痛，若是傷口不能癒合，豈不是要一直流血？

現在昭妍公主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隨時都要暈過去了。若是被下了那種藥，情況更加複雜。

她抿了抿嘴，加快了腳步，「您放心，您不會有事的。」

「放我下來吧，不然……不然……一會兒淵兒來了找不到。」

這句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以後就連呼吸都加重了。

顧清瞳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人放了下來。

她斜靠在牆上，充當著肉墊，昭妍公主倒在她的懷裡。

顧清瞳眸子裡帶著一些血絲，懷裡的人伸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臉，但力氣不足，一直伸不上來。

顧清瞳一把扯開臉上的面巾，再將那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血腥味兒撲鼻而來，臉上也是溼乎乎黏膩膩的，但她卻彷彿沒有察覺一般。

剎那間，昭妍就扯著嘴笑了，彷彿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顧清瞳，我叫顧清瞳。」

「姓……顧啊。」昭妍公主喃喃道，「你是個好孩子。」

「以後……淵兒就拜託你照顧了，你……」

顧清瞳眼角有些酸楚，吸了吸鼻子，「您放心，我會的，我會的。」

昭妍公主突然笑了，「聽說……他是個好孩子，你……能和我說說嗎？」

月亮從雲層裡出來，照耀在各個角落。

月光之下，顧清瞳的眼角閃了閃光芒。

「楚淵他是個特別棒的人，西涼好多人都欺負他，但楚淵將那些人給治得服服帖帖的，他們話都不敢說……」

「楚淵從好多年前都開始找您了，為了找您，他將整個京城下面都挖了地道，還在各個府中去找，但都沒有找到……」

「楚淵說他是被西涼的皇上抱回皇宮的，別人都說他是沒孃的野孩子，但他不信，有一次趁西涼皇上喝醉酒套話，知道他母親是東辰的人……」

「自那以後，他就到了京城來找您。他剛來京城的時候因為吃不慣這裡的飯菜還鬧肚子，後來他就學會做飯了。您一定要吃一吃他親手做的飯菜，可好吃了……」

餘暉之下，懷裡的人笑意更甚，彷彿身在其中一般。

臉上劃過一道水痕，顧清瞳吸了吸鼻子，又拿了一顆丹藥給昭妍公主喂下去。

昭妍公主十分滿足，臉上帶著淺淺的消息。

原來……她的兒子沒有忘記她，還找了她這麼久。

楚淵剛一出生，她就被迫回到了東辰，母子倆卻是再也沒有見過。

皇上對她的佔有慾強到可怕，一回京城就將她給關起來了。因為害怕被人發現自己那點齷齪的心思，皇上從不敢將她放出去。

這麼多年來，她要麼是待在密室裡，要麼就是在皇上將她帶到了寢宮。除了皇上那暗衛，她從未見過其他人。

偶爾皇上高興，會告訴她楚淵的消息。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兒子叫做楚淵。

他過得很好，生活在西涼。

……

這麼多年，每次在她瀕死的時候，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楚淵。

她還沒有見過她的孩子啊。

看著懷裡的人越來越虛弱，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顧清瞳感到了生命在流逝。

偏偏這個時候，她又無能為力。

「您……再撐一會兒，您還沒有見過楚淵吧，他的鼻子眼睛都隨您……」

昭妍公主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表示她還活著

正說著，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楚淵——」

楚淵連忙快步過來。

許是聽到了顧清瞳的叫聲，昭妍公主強撐著力氣睜開了眼，只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她的淵兒。

眼睛緩緩閉上，手直直的垂了下去……

「娘……」

楚淵看著那個人，也不敢動手去抱，生怕自己稍微用力，她的骨頭就散架了。

顧清瞳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抬頭看向天空。

天上的星星似乎要比往日多上不少，一閃一閃的。

她本以為楚淵會發怒，但她卻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懷裡的人。

顧清瞳想要安慰，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沒有共情能力，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他……應該是想要自己陪著吧。

思及此，她默默的做在一旁，靜靜的陪著他。

月亮越升越高，空氣中安靜得可怕，沒有一絲絲的鳥叫蟲鳴。

「王爺，郡主，西門已經被重兵把守吧，我們從東門出去。」一位侍衛從密道的方向過來。

顧清瞳心尖一顫，猛地抬頭看向他，「昭陽公主呢？」

「公主讓我先帶你們離開。」

「她在哪兒？」顧清瞳眉心突突直跳，追問道。

侍衛沉默不語。

顧清瞳抿了抿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張口，「走吧。」

「公主她從小就跟著昭妍公主一起長大，若是沒有昭妍公主，公主她活不到成年。公主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將昭妍公主救出來，她已經策劃很多年了。」

甚至……不惜殺死了自己的夫君，只為了能夠回到東辰。

「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再動手，但今日突然得到消息，說皇上在密室待了好幾個時辰，隨後就調了重兵進宮。」

「隨後就派人去定王府打探了一下，才知道雲寧郡主也不在府中，隨後……公主就帶著我們進宮了。」

「現在所有出宮的路幾乎都被堵死了，只有東門，東門看守的將軍和我們公主有些交情。」

顧清瞳雙脣緊抿，有些擔憂的看向楚淵。

後者卻好似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般，目光呆滯，有些木訥的往前走。

顧清瞳只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腳下的步子重如千斤。

「我家公主有一個願望，希望王爺能夠滿足。」

楚淵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看向他，眸子裡毫無生氣。

「什麼願望？」

「希望王爺能夠將她葬在梅花樹下。」

楚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昭陽公主雖然貴為公主，但生母卻是一個宮女，還被先皇所不喜。因而她在宮裡被欺負是常有的事情，就連丫鬟太監都能指指點點的罵上兩句。

先皇子嗣眾多，自然顧不上她。

在得知她出生的時候，先皇正在和一位妃子調情，還沒等太監說完就叫人下去了。

最終那位宮女將消息報道了先皇后那裡，先皇后這才給她取了名字。

後來先皇得知自己多了個女兒，並不在意，反倒是覺得先皇后在說廢話。

後來，先皇后因病去世，小公主在宮裡的處境開始變得糟糕起來。其餘皇子公主嫉妒她能得到皇后的寵愛，對她拳打腳踢各種辱罵。

直到有一日，她偷了一塊雞腿被嬤嬤追著打，躲到了灌木叢裡。

她見到一位女子在梅花樹下翩翩起舞，身姿窈窕，身邊還有不少的人簇擁著。

嬤嬤追過來了，她不小心跑到了前面的人群，懷裡的雞腿掉了，引得人鬨堂大笑。

那位女子是唯一一個沒有笑的人，她拉住了她的手，從此她的人生變得截然不同……

後來她才知道，那位女子是最得寵的長公主，封號昭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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