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番外 九五-29
聽到玖兒的聲音,五叔的心率瞬間飆高。
不過,他並沒有馬上出言迴應。
「五叔……」第二聲呼喚,夾雜了若有似無的思念。
嗓音柔得像密織的春雨,沁入了男人的心田。
堆砌了多日的心牆,霎那間崩塌。
五叔鼓了鼓腮幫,硬著心腸說道,「既然已經離了婚,就不要再叫我五叔了。」
玖兒看不到他的痛苦表情,只聽得見那寒冷的語言。
噬心的惦念被殘忍地擰碎,她的心臟不免狠狠地疼了一下。
「競堯,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倔強如她,還是堅持問了一句。
五叔的聲調倏然挑高,「你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之前咬牙跺腳要離婚,得償所願離了婚,又開始關心起前夫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賤骨頭』吧?」
玖兒聽完,眼底騰起了水霧,有什麼東西梗住了喉嚨,說話很不順暢,「你……說誰是賤骨頭?」
五叔冷傲的聲音再度從聽筒傳出,「說別人對得起你嗎?」
「吾競堯,我只是單純地想要關心你,用得著這麼夾槍帶棒地罵我嗎?」一滴眼淚,順頰滑落。
「你拋夫棄子在先,反過來還要別人對你歌功頌德嗎?」男人睚眥必報地頂了一句。
玖兒的眼淚洶湧而出,卻還是把真相嚥了下去。
——面對他的怨懟,她無言以對。
兩人沉默了幾秒鐘,玖兒忽然聽見五叔那邊有個女人在說話。
雖然聽不清內容,但是能判斷出聲音很輕很細,也,很溫柔。
「誰在你身邊?」妒意使然,她脫口問道。
五叔好像怔了半秒鐘,轉而無所謂地回了一句,「一個女人。」
「女人?」玖兒使勁兒吸了口氣,「我們昨天才離婚,今天你身邊就有了女人?」
「我吾競堯想要女人,還不是秒秒鐘就有人投懷送抱!所以說,你太高看自己了!」五叔悠然回道。
玖兒點點頭,負氣抹掉臉上的淚痕,「看來我真是個賤骨頭!」
說罷,隨手把手機塞給鍾冶,快步跑出辦公室。
腳步未停,出門下樓,開車回了吾院。
久喜和久福下了課,正在院內的遊樂區玩耍。
小哥倆很有愛地輪流盪鞦韆,一個坐在鞦韆上,另外一個在後面開心地推著。
——當初,五叔刻意把所有的遊戲設施都做成單份的,為的就是培養兩個孩子的謙讓精神和協作能力。
結果甚如人意,小哥倆從來沒有因為搶著玩什麼而爭吵,素來禮讓有加。
看見媽媽的身影,兩個孩子放棄玩耍,手牽手跑了過來。
玖兒的難過一下子被沖淡了不少。
一手領著一個孩子,帶他們回正房客廳去休息。
像往常那樣,玖兒左擁右抱,孃兒仨窩在鬆軟的沙發裡聊天。
當媽的準備實施之前思謀好的計劃,向兩個孩子滲透她將要離開他們這個事實。
然,沒等她說出來,孩子們先行開口。
「媽媽,順伯伯說,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所以媽媽,我們要把禮物送給你。」
小哥倆一唱一和,十分默契。
玖兒故作饒有興致,「哦?寶貝們要送媽媽什麼禮物啊?」
「媽媽閉上眼睛好不好?」
「媽媽乖啦,閉眼!」
兩個娃娃已經按捺不住獻寶的興奮。
玖兒微笑著,闔上了美眸。
大約半分鐘之後,按照孩子們的指示,她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幅布藝貼畫。
上面有太陽,有樹木,有房子,還有四個人。
在四個人旁邊,歪歪扭扭地用彩筆寫著「我們一家人」五個字。
玖兒的心,難以遏制地痛了一下,惹出了滿眼的水霧。
「媽媽,喜歡我的禮物嗎?」
「媽媽,我們準備了好久……」
「這可是老爸幫我們出的主意哦!」
「老爸還幫我們剪圖案來著!」
「可是媽媽,老爸今天怎麼還不回來啊?」
「老爸是不是去給媽媽買禮物了?」
「老爸那麼愛他玖兒,一定是去買禮物了!」
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又把五叔扯回到了玖兒的思緒裡。
強忍難過,媽媽在兒子們的小臉兒上各親了一口,又不吝溢美之詞地把畫作誇獎了一番。
娃娃們很開心,四隻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拿著畫作,去一進院找順伯伯,讓他幫忙用玻璃鏡框裱起來。
玖兒獨坐在沙發上,凝眸望著門口發呆。
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她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太對勁。
——五叔為什麼要監聽她和鍾冶的談話過程?
而鍾冶情願被監聽,這就證明他們兩個絕對是一夥的。
如果五叔真想跟她恩斷義絕,鍾冶應該不會那麼堅定地站在五叔一方。
除非,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的祕密,並且這個祕密足以令他們結盟。
想來想去,疑點越來越多。
玖兒又拿起了車鑰匙,快步走出正房。
再次抵達「金侶衣」的時候,鍾冶正在吃午飯。
看見玖兒回來,他先是一愣,然後熱絡地招呼她坐下一起吃。
玖兒站在他面前,眼神凌厲地盯著他的臉,「哥,你不是說『金侶衣』很忙,所以沒空去吾院給我過生日嗎?可是今天的客人並不多!」
鍾冶放下餐具,十指交叉,明顯在掩飾不安,「傻丫頭,客人不多,不代表哥就清閒啊!」
玖兒雙手撐在桌沿上,探身湊近,「鍾老大,我再問你一次,五叔到底怎麼了?」
「丫頭,堯哥真的什麼事都沒有,我不能亂說、瞎說。你這樣不依不饒的,是不是想把哥哥我逼死啊?」鍾冶苦著臉,那份無可奈何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玖兒歪頭看著他,「你要跟我決裂,是不是?」
鍾冶一怔,虎著臉輕斥,「傻丫頭,說什麼呢?哥對你可是一片血心!」
「可是你,聯合外人來騙我——」尾音拖長的功夫,雙臂一用力,從側面把飯桌給掀翻了。
「劈哩啪啦」的聲音裡,碗盤四碎,食物到處迸飛,滿地狼藉。
一旁站著的滕子無措地看向鍾冶,囁嚅著,「冶哥……」
鍾冶揮揮手,「你先下去吧,一個小時之後再讓人來收拾。」
「好。」滕子分別衝二人頷首致意,然後躬身離去。
鍾冶伸手撣掉膝頭的一粒食物殘渣,深嘆一聲,「滿天下也就只有你敢跟我這麼犯渾!」
玖兒喘了片刻,平復了激烈動作所帶來的心悸感,語氣清冽微寒,「一個小時,足夠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鍾冶仰頭跟她對視,「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你不是我,不會知道我的切實感受!你所說的為了我好,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玖兒根本就不領情。
鍾冶挑眉頷首,「行,是哥不對,太自以為是。」
玖兒繞到他身後,推著輪椅去了相對乾淨的沙發前。
她自己坐在沙發上,跟鍾冶面對面,「現在說吧,五叔到底怎麼了?」
鍾冶凝眸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堯哥病了。」
玖兒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拳,「什麼病?嚴重嗎?」
鍾冶的喉結動了動,「癌症,中期。」
「什麼?」玖兒堆坐下去,渾身的力氣猛然間被抽空了似的。
鍾冶伸出胳膊拉住玖兒的雙腕,「丫頭,你還好嗎?」
玖兒眼神空洞地無目的掃視著,「癌症?中期?」
鍾冶用力握了握她的腕子,「玖兒,你放心,堯哥還是有希望的。只不過……」
玖兒機械地把目光挪到鍾冶臉上,「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鍾冶垂下眼簾,「堯哥的心態有點悲觀,不太想治療。」
玖兒歪頭看著他,「為什麼?既然有生存希望,為什麼要放棄治療?」
「雖說是有生存希望,可我感覺他的心態挺絕望的。從一個多月前得知檢查結果,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有接受過任何治療……」
「一個多月前就檢查出他生了病?」玖兒一把甩開鍾冶的雙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鍾冶滿臉歉疚,「堯哥不讓我說。」
「他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你自己就沒點主見嗎?」玖兒氣得又喘了起來。
「對不起……」鍾冶舉起雙手作安撫狀,「身體要緊,別跟哥生氣,別生氣……」
玖兒迅速恢復了氣息,「五叔現在在哪兒?」
——已然得知真相,再和鍾冶說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當務之急,是找到五叔。
然,鍾冶卻蹙眉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鍾老大!」玖兒大呼一聲,又惹得一通急喘。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早上天不亮就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豎著三根指頭,像發誓似的。
玖兒恨恨地起身,「如果五叔回了『金侶衣』,你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若是他因為耽誤治療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鍾冶,你我之間就恩斷義絕!」
鍾冶頓時臉色大變,「玖兒,你不能這麼對哥!哥也是為了你好!如果堯哥真的沒有治癒的可能,跟他離婚總比你做寡婦好聽……」
玖兒一把推開他,輪椅往後滑了兩米遠。
「我就是喜歡做寡婦!」語畢,抬腳往門口走去。
「丫頭,你好像一點都不懷疑他這是在詐病博同情。」鍾冶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玖兒拉開門板,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世上沒有永遠都不會被戳破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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