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山

南雁閣，蘇羽正沏著一壺雨前雀舌，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他頭也未抬，淡淡道：「沒被人盯梢吧？」

高陽穩穩走了進來，在窗前坐下，望著樓下湖心亭裡的蓮葉，笑道：「不愧大手筆，京城裡最風雅的宅子，南雁閣，原來是被你買下來的。」

「要不是你一時興起，也不用到這裡來，萬一被人知道，總是麻煩！」

蘇羽端著茶杯，悠悠問了一句：「你不覺得昨天的事情有些蹊蹺麼？」

「起初我也以為是哪個毛賊趁亂想輕薄夫人，發現她的時候，倒沒什麼異常，只是被人挪了個地方而已。」

蘇羽看著他：「你難道沒發覺，為何要用錦被裹著她麼？」

「你的意思是說，是有人想直接帶走她，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作罷了。」

蘇羽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我覺得你昨天大概是被人跟蹤了，所以才會引得那人向阿汐下手。」

「這倒有可能，畢竟我這個寧王，讓很多人都睡不安穩。」

高陽笑笑，又道：「你那位小娘子沒事吧？」

「唉！以前覺得她有些內向，現在才發覺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比起你來，她還差得遠！」高陽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聽說你讓烏鴉們全飛過來了！」

「就來了三個。」蘇羽慢悠悠的喝著茶：「根據他們近日打探的訊息，太后怕是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太后一心想扶持四皇子繼位，廢長立幼也算大忌。」高陽冷哼一聲：「這個女人，當年不過母憑子貴，如今又想一手遮天。」

蘇羽輕嘆一聲：「新帝根基不穩，又是個沒主意的，這件事怕是有破綻。」

他輕輕把玩著手中的青瓷盞，幽幽道：「我只怕太后又會把阿汐牽連進來！」

「原來這才是你讓烏鴉們飛來的原因？」高陽突然搖了搖頭：「論聰明才智，朝中怕是無人能敵得過你。」

「光聰明有什麼用？現在身在這個位子上，高處不勝寒才對。」

「可惜你對小娘子太過上心了，不怕她將來成為你的弱點嗎？」

高陽打量著蘇羽的表情，只見他微微一笑，轉頭問他：「難道你沒有真心喜歡過一個人麼？」

高陽眸中黯淡了一下：「我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了。」

「如果有一天，你和冷音重逢呢？」蘇羽悠悠一笑：「世間的事很奇妙，說不定她會重新回到你身邊來。」

聽到冷音這個名字時，高陽遲疑了一下，冷冷道：「我只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碰見了。」

他看著蘇羽：「話又說回來，我不明白，你為何突然會跟老相國反目的，如今他被架空了，保不齊哪天突然翻臉，你不是會樹敵的人啊！」

「這個臉！遲早是要翻的！」蘇羽嘴角滑過一絲冷笑：「要怪就怪他沒管教好自己的女兒吧！」

將軍府，高婉親自端著一碗蓮子羹，走進了安遠寒的書房裡。

「遠寒！最近你又不上朝，老呆在書房裡幹什麼？」她將碗放下，走到安遠寒身後，摟住他的脖子：「你放心，沒人敢對你說三道四的，否則我不會放過他們，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可好？」

「你想去哪裡？」安遠寒碰也沒碰那碗蓮子羹，起身說道：「那就去吧！」

「去長樂坊吧！」高婉興高采烈的拉著安遠寒，你上次幫我選的珠花，我覺得小了些，不如去看看有沒有華麗一點的？

「你還禁著足呢，就去人多的地方？」安遠寒瞥了她一眼。

「怕什麼？」高婉冷哼一聲：「我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午後的陽光甚好，孟汐撐著一把紙傘，倚在蘇羽身邊，竹青色的錦袍襯得她那身象牙白長裙很是雅緻，兩人走在一處，美得如一幅畫似的，引得路人紛紛回頭。

「不過一個小物件，你沒必要那麼緊張的！」蘇羽笑著她。

孟汐低頭：「都怪我不小心！何況那是你送我的東西！」

「不懊惱了好不好！我再送你一個更好的！」蘇羽在她額上輕點了一下：「我早說過，東西和人哪個重要，何況不過是根簪子罷了。」

「我不要！不管花多少錢我都要修好它！」她賭氣的拉住他袖子，惹著蘇羽用下巴抵了抵她的腦袋：「修修修！修不好我便把整個翠寶軒買下來。」

「拿什麼買？拿你自己去換麼？」孟汐嗔笑著看他，蘇羽見她笑了，這才微微一笑：「萬一哪天我被罷官，也好留點東西給你？」

「不做官才好！」孟汐在傘下輕輕倚著他，笑道：「我們一起回京州去！」

「你說的，不許反悔！」蘇羽心裡微甜，悠悠一笑：「這輩子可跟定你了。」

到了翠寶軒，孟汐將那枝珊瑚簪子拿了出來，原來被她不小心磕壞了一處。

掌櫃仔細看了看，說送去後面給師傅看看，使個眼色又讓夥計拿了一大盒東西出來。

盒子開啟全是手工精緻的東西，孟汐心知價格不菲，便也無心去看，反倒是蘇羽挑了幾件點翠首飾，笑道：「也沒什麼稀罕東西，這幾件隨便玩玩吧！」

掌櫃不由喜笑顏開，難得肥羊又上門了。

「喲！今天翠寶軒真是熱鬧啊！」

高婉冷笑著走了進來，其實方才就看到了他們二人，她有點忌諱蘇羽，本來不想進來的，卻瞥見安遠寒一直盯著孟汐在看，看她抬頭對著蘇羽那淺笑嫣然的樣子，似乎有點失神。

「蘇夫人！真是好興致！又來買首飾啊！」

孟汐聽到高婉的聲音，怔了一怔，並沒有理她。

高婉傲然看著她，見她居然沒有反應，突然臉色一變，冷哼一聲：「不過是個庶出的丫頭，想來也沒什麼體面的嫁妝，如今攀了高枝，都得意忘形了吧！」

蘇羽眼中一沉，還未出聲，只見孟汐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湊到面前輕聲道：「這種人，不理她最好！」

說著俏皮一笑，蘇羽見她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馬上會意，悄聲道：「跟著我你越發聰明瞭！」

高婉說了半天，落了個冷場，臉上不由發燒，但蘇羽在跟前，她又不敢怎樣，只得轉身求助似的看著安遠寒。

安遠寒沒有看她，上前朗聲道：「蘇太傅，好久不見！」

「原來是大將軍！」蘇羽這才抬眼一笑：「別來無恙啊！」

「慚愧！蘇夫人別來無恙否？」安遠寒大大方方的打招呼，絲毫不顧及高婉的面子，高婉的臉色著實有些難看。

「謝謝將軍掛心！」孟汐面無表情的福了一福，轉而躲在了蘇羽的身後。

蘇羽見狀，對掌櫃說道：「這些東西等簪子弄好了，一起幫我送到太傅府去，找管家拿銀子就是，先走了。」

「是是是！放心吧！」掌櫃忙不迭的賠笑臉：「太傅慢走。」

高婉臉色極其難看，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這還是頭一次，她冷眼看著孟汐經過身邊的時候，突然伸出腳來狠狠絆了她一下。

孟汐始料不及，眼看就要向前摔出去，蘇羽在她身後剛伸出手去，安遠寒已經一個箭步上前穩穩的扶住了她。

只見蘇羽眼中變色，一把將她拉進了自己懷裡，安遠寒靜靜看著她：「你沒事吧！」

「沒事！」孟汐敷衍了一句，匆匆與蘇羽離開了，安遠寒一直目送著她遠去，高婉在旁邊幾乎目眥欲裂。

明月高懸，將軍府，安遠寒剛剛踏進房間，只見高婉靠在床邊氣呼呼的望著他：「你為什麼對姓孟的丫頭那麼上心，從看見她開始，眼睛就一刻都沒離開過？」

「你別忘了自己還在禁足，又去招惹她幹嘛？」安遠寒眉頭一皺，高婉微微有些收斂，嬌聲道：「總之你看別的女人就不行！」

「你沒看見蘇羽護她的樣子麼？」安遠寒心裡滑過一絲痛，淡淡道：「你那樣說他的夫人，他豈是好惹的？」

「反正那個丫頭，我初次見她就討厭她！說不清為什麼！」高婉攬住安遠寒的脖子：「遠寒！我還是想要個孩子！」

「好！」

安遠寒眼中沒有任何表情，上前吹滅了蠟燭，高婉嬌笑一聲：「幹嘛把屋子弄的一片漆黑！」

很快便發出一陣嬌喘聲來，安遠寒親吻著她的臉，輕輕滑過她的眼睛、鼻子、額頭，輕淺細碎。

暗夜裡，腦中全是那天在胡月樓裡，孟汐醉眼迷離的模樣。

水月庵，適逢初一，前來進香的女眷絡繹不絕。

慈心師太聽到有人敲門，輕聲道：「進來吧！」

只見孟汐從門後伸出半個腦袋來，俏皮一笑：「慈心師傅，是我！」

慈心師太望見她，微微笑道：「你終於捨得上山來了？」

「總感覺這裡才像是我的家一樣！」她在慈太面前坐下，有些懷念著打量著這一切。

「看樣子如今的你已經找到方向了？」慈心師太悠悠道：「萬事皆緣，隨遇而安，這個世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身在其中，心在其外，未嘗不可。」

「可是現在的我還是有些矛盾，心中恨意難消！」孟汐低頭，幽幽道：「我也仔細想過，眼前的生活得來不易，蘇羽待我極好，但是心裡的那根刺，卻始終抹不去。」

「抹不去是因為你還陷在裡面，佛語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孟汐抬頭，眼中一冷：「我放不下，是因為這件事根本沒有結束，高婉仍然囂張跋扈，不知道多少人在遭殃，難道我要等天罰她麼？」

「所謂天罰！」慈心師太淡淡道：「上天不是重新又給了你一次機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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