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情蠱
一場秋雨一場涼,南流巷裡一時安靜了許多,京城裡也安靜了許多。
安遠寒坐在南流巷的茶樓上,望著窗外人流如梭,當初蘇羽在這裡告訴他孟汐的事情,也就代表他其實早就知道了,孟汐就是江墨。
孟汐到底跟他說過些什麼?關於上元燈節那晚的真相?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那樣恨他?
白小桃進來的時候,他還在思考,直到杯中茶被添滿,升起溫熱的水汽時,才回過神來。
「想什麼呢?」白小桃托腮看他,慢悠悠的磕瓜子。
「這個東西,你看看!」安遠寒從懷裡拿出延命丹來,放在桌上。
白小桃開啟瓶子倒出一顆,仔細聞了聞,眉頭一皺:「雖然藥性重了些,但這裡面有西域的胡蔓草和降真香,這兩味東西混在一起,有輕微的毒性,但對於瀕死的人來說,卻可以產生迷幻的效果,讓其忘卻痛苦。」
「我問過太醫了,這味延命丹本就是戰場上救急所用,太醫說,若是長時間服用的話,會產生依賴性,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做出這樣的香來?」
「讓人產生幻覺,又不想離開的香?」白小桃幽幽笑道:「這樣的東西已經不叫香了,而是蝕骨之毒。」
安遠寒看著她,從懷裡拿出一個錦袋來,扔在桌上沉甸甸的,光聽聲音就知道里面十足十的銀兩不少。
白小桃一言不發拿起袋子,起身離開,只扔下一句話:「青竹巷裡有家染布的作坊,裡面有個叫金婆婆的,你只說是小白介紹的就行了。」
「多謝!」安遠寒淡淡道。
走到門口,白小桃遲疑了一下,轉身又道:「巫蠱之事,只會讓人越陷越深,將軍找我拿返魂香是為了逝去的夫人,既然她都不在了,你又何必再執著呢?」
「因為放不下!」安遠寒拍了拍心口:「這裡。」
夕陽西下,雲彩半明半暗。
孟汐坐在妝臺前照鏡子,身上的傷好了許多,但額角上被高婉砸傷的地方留下了疤痕,她有些懊惱的將梳子扔回桌上。
「怎麼了?」只見蘇羽進來,伸手拿起梳子,幫她梳頭。
「不要,好醜!」她用手捂著額角,不肯放開。
蘇羽將她扳過來,俯下身去細細看她的額頭,笑道:「我看著倒不是個疤,像片花瓣一樣。」
「你慣會說的!」她忍不住笑了,將頭髮隨意挽了,拉他在羅漢榻上一同坐下。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西越國又派了使者過來,所以皇上要挑一位貴族女子前去和親。」
「和親?」孟汐好奇問道:「就是上次那位小王爺麼?」
「不是,而是另一位皇子,聽說先天雙腿殘疾,不能走路,所以才讓小王爺前來北越商議此事。」
「這樣的事情,怕是沒有人願意吧?」孟汐望著他:「聽上去是王妃,但要嫁一個身有殘疾的夫君,還要在王室生存下去,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所以和皇上商議到現在,西越主動提出的議和,我們派個人過去就可以確保邊關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難道不是好事?」
蘇羽悠悠道:「人選也挑好了,就是北越國的雲和公主。」
「雲和公主是誰?」孟汐努力思忖:「我怎麼從未聽到過這樣一位公主?」
「就是原來趙相國之女趙萱,她如今被太后收了義女,又是皇上的義妹,不日冊封的旨意就會下來,到時候可謂地位尊貴!」
「如果是她,我倒覺得上天已經厚待她了!」孟汐挑眉:「對她,我無須善良。」
「太后出面要保她,我也無可奈何,但朝堂上需要一個人,為國出力,我覺得非她莫屬!」
蘇羽微微的笑,指尖輕輕滑過她的後頸,湊上前低語:「不知道這樣,夫人可滿意?」
「這可要說清楚,明明是你招惹的她!」孟汐笑著瞪他一眼:「人家對你朝思暮想,所以只能將我除掉了,好在我命大。」
「孟汐,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蘇羽眸中一閃,盯著她的臉:「不管受了多大的苦難,你都那樣天性樂觀,似乎不怨恨任何人。」
「因為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她輕聲道:「其實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所有的愛,所有的恨,都不存在了。」
「而且,我不是沒恨過……」她低下頭去,只聽蘇羽輕輕笑道:「恨與不恨,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每一天都能過得開開心心的。」
「那如今呢?」蘇羽捧起她的臉,只見她脣邊淤傷未退,只輕輕碰了下便放開了。
「如今?」孟汐眼如彎月,嘴角漸漸綻開笑意:「如今我心裡,有愛,也有恨,只不過我用那些過往的恨來提醒我自己,不要辜負這一世愛我的人。」
她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靠近,喃喃道:「蘇羽,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遲到許久的告白,蘇羽的臉籠罩在夕陽的餘輝裡,漸漸泛起些晚霞般的光彩,他眸中微閃,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像是在撫摸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我也愛你!」他眼中釋懷,握住她的手,不再放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窗外繁花迷人眼,滿滿都是相思意。
青竹巷,這裡交錯坐落著許多小作坊和手工鋪子,是個狹小擁擠,卻極具生活氣息的地方。
安遠寒在小巷中緩緩穿行,終於看到一家染布的作坊,門口晾著剛染好的藍布,空氣中還散發著染料的味道。
他張望了一下,走了進去,只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迎了出來:「你找誰?」
安遠寒遲疑了一下,問了句:「金婆婆在嗎?」
「阿婆!有人找你!」小女孩清脆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只見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婦人走了出來,長期的勞作讓她的背看上去有些微駝,所以步履很慢,花白的頭髮卻梳得一絲不苛,發中一枝銀簪,身穿一件藍染的布衣,她抬起頭時,只見一雙精明的眸子,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這位客官,是要買布?」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聽上去並不蒼老,帶著些西蜀之地的口音。
「金婆婆?」安遠寒淡淡道:「是小白讓我來找你的。」
「小白?」金婆婆眯了眯眼,悠悠道:「小白調香的手藝沒話說,想必客官定是提了什麼刁鑽的要求,所以她才讓你來找我。」
「婆婆既然這樣說了,我也就開門見山吧。」安遠寒向來不喜歡繞圈子:「我想找一味香,讓人聞了產生幻覺,並且不願意離開。」
「幻覺?」金婆婆突然沉沉笑了起來:「幻由心生,你要的幻覺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還是讓人恐懼的?」
她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我這裡沒有香,只有毒。」
安遠寒心中一凜,想起白小桃說過的話,又道:「我有一個很喜歡的女人,她如今很恨我,但我又不想讓她離開我。」
「哼!男人!」金婆婆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讓我幫你下情蠱?」
「我曾經想過放手,但是心裡對她的思念卻越來越深,所以我不想放手,但是她也不會原諒我!」安遠寒的眉頭擰在一起:「我只求將來,能有機會和她重新開始。」
金婆婆望著他,這個男人樣子俊朗,眉眼卻過於沉重了些,她冷笑一聲:「難怪小白也沒有辦法。只是要做這味情蠱,需要很多東西,你要幫我找來才行。」
「我知道!」安遠寒從懷中拿出一錠足金,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金婆婆掃了一眼,閃過一絲驚訝,不禁懷疑起安遠寒的身份來,只見他雙目平視,淡淡道:「需要什麼,婆婆儘管開口。」
金婆婆笑了笑,伸手將金子揣進懷裡:「你記好了,需要對方的頭髮,生辰八字,還有貼身的衣物,總之她身邊的東西,沾染了她的氣息越深厚越好,如果有她的血更好,你找齊了這些東西,我再來告訴你怎麼做。」
「好!」安遠寒轉身離開,金婆婆盯著他的背影,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幾天後,聖旨下,冊封趙萱為雲和公主。
訊息傳到將軍府裡,高婉氣得直接砸壞了銅鏡,連聲大罵太后糊塗。
安遠寒在門外聽到她大發脾氣,悄悄走了,只見高婉屋裡的兩個小丫頭出來,低聲道:「你發現沒有,公主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差了,經常平白無故就發脾氣。」
「是啊,而且她發起火來那個陣勢,也太嚇人了。」
「所以我們還是躲遠點兒的好!」
兩個小丫頭溜得飛快,高婉在屋裡只覺得胸中焦躁難耐,看見一旁的香盒,忍不住拿出來往爐里加了一大勺,這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在妝臺前坐下,叫了個丫頭進來幫她梳頭,那丫頭小心翼翼拿起木梳來,才梳了幾下,便見細齒上掛著大綹的頭髮,直接嚇得臉都白了,生怕高婉責難,悄悄將頭髮團成一團,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藏到了袖中。
香菸嫋嫋,屋裡泛起一陣異香,直教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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