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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故事

梅苑裡,史太后倚在榻上,看著跪在榻前的趙萱,淡淡道:「謝恩就不用了,得空了回去看看老相國吧。」

「不用,我就在梅苑裡陪著太后,儘儘孝道。」趙萱笑得諂媚,命宮女呈上一個食盒來:「這是我親手做的荷花酥,特地獻給太后嚐嚐。」

「有心了!」史太后看都未看一眼,轉頭對身邊的宮女說道:「採月,去將前兒進貢的那條披帛拿來,賜給雲和公主。」

「下午畫師要來,你打扮得漂亮些,好好替你畫一幅像!」史太后淡淡道:「如今你貴為公主了,稍微熟悉一下宮中的禮儀也好,不懂的就去問採月。」

「多謝太后恩典!」趙萱並不知道畫像所為何意,只是太后這一席話聽下來,自己真的似公主一樣,沒想到居然因禍得福。

謝恩出來,望著梅苑裡一片秋意盎然,她想起高婉來,不由冷哼一聲,如今我和她也沒什麼區別,下回見面,再不用看她的臉色。

史太后見她走遠,搖了搖頭:「趙維三朝元老,可惜教女無方!」

貼身宮女巧玉有眼色的遞上茶碗,輕聲道:「往西越那邊去的嫁妝,已經在打點了,只等都備齊全了,便可以奉旨上路了。」

史太后啜了口甘露茶,悠悠道:「這件事越早處理掉越好,蘇羽這一次打得又準又狠,我何苦去為這麼個不知輕重的丫頭出頭。」

太傅府,安遠寒突然登門,讓人略微有些尷尬。

蘇羽將他請到書房,兩人關門說話。

如意剛巧去廚房,見人送點心過去,一時八卦心起,便與另一個奉茶的丫頭一同往書房裡去了,在門外通報了一聲,聽到蘇羽讓她們進去,這才推門進了書房,只見蘇羽與安遠寒坐在太師椅上說話,見她們進來,只寒暄著喝茶,不提旁的。

出去時,如意故意將門留了一條縫,然後對著那丫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立在門外,凝神靜氣的聽房中的動靜。

只聽茶碗輕響過後,安遠寒緩緩開口:「這件事還望太傅能多給些時間,高婉如今身體狀況也不好,一直在府裡養病,相信不會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了。」

「將軍此言差矣,我不過一介臣子,怎敢去問公主的罪責。」蘇羽淡淡道:「她對孟汐出手也不是第一次了,俗話說事不過三,難道要等到她再來一次?」

安遠寒沉默片刻,才又說道:「所以我才登門,來向太傅求個人情。」

如意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大半,原來安遠寒登門是來替高婉求情的,早先李嬤嬤的事情,她們也有耳聞,後來整個人消失不見,也曉得太傅是有脾氣的,如今安遠寒上門,不知道太傅會不會賣這個面子給他。

一路小跑回後院,只見孟汐正扶著窗臺小心的走路,她的腿腳被綁得時間太長,受了損傷,走路有些不利索。

如意看著她如今成了這幅樣子,心裡怒氣橫生,不由上前道:「小姐,你可知道誰來了?」

「嗯?」孟汐張望了一眼,不見有人,笑道:「誰來了?把你氣成這樣?」

「大將軍!那個薄倖郎又來了!」如意氣得跺腳:「正在書房裡向太傅求情呢!」

「求情?堂堂大將軍向太傅求什麼情?」孟汐笑出聲來:「你又生的哪門子氣?」

「我方才進去送茶點,聽到他跟太傅說,如今公主身子欠佳,大概希望太傅不要再追究了!」

如意眼睛一瞪:「你說我怎能不氣,仗著公主的身份拿別人不當人看,把你折磨成這樣?如今將軍又巴巴的來替她求情,我看他真是被灌了迷魂湯了,當初那位將軍夫人神仙似的一個人物,最後落個暴病而亡,京城裡誰人不知?這對狗男女當真是不怕遭報應!」

孟汐皺眉,心裡到底還似被針扎一般,原來他為了高婉可以不惜放下身段,來親自向蘇羽低頭。

那江墨算什麼?十六歲嫁給他,從京州一路跟著他來到京城,難道過往那些曾經恩愛的點滴都是假的?所以上元燈節她為了保護肚子裡的孩子,不敢反抗被活活凍死在柴房裡,果真也是他的安排?

突然只覺胸中鬱悶,連呼吸也不順起來,心口堵著一股氣,她捂嘴,只見殷紅在指間瀰漫開來。

忘不了,不能忘,喉頭泛起的腥甜不是血,而是恨。

安遠寒起身告辭,剛開啟書房門,只見孟汐站在門外,臉色蒼白,額上密佈著冷汗,如意扶著她,眼圈兒有些微紅。

她手裡緊緊攥著帕子,帕子上血跡未乾,她緩緩邁步,將安遠寒一步步逼回書房內。

「大將軍過府,都不來看看我麼?至少來看看我這個從公主手下死裡逃生的人吧。」她眸中冷冽,目光似是凌遲一般,涼聲說道:「如今我走不利索,從後院來這裡,已經是盡了全力,只為了來提醒將軍一聲,這一切都是拜將軍夫人所賜。」

蘇羽瞥見她的臉色,又見扶著她的如意,想起方才如意曾經來送過茶點,已經明白了,上前扶她在一旁坐下,淡淡道:「既然夫人來了,將軍便再坐片刻吧。」

安遠寒默然坐下,如果可以這樣面對面的看著她,他可以一直坐下去。

孟汐低頭撫著腕上的白玉鳳鳥鐲子,幽幽說道:「將軍既然來了,可願意聽個故事再走?」

「如果蘇夫人願意講的,我願聞其詳!」安遠寒心裡微微一顫,她打算說什麼?

「我不過是聽來的,隨便說說,是關於公主的故事。」

孟汐看了眼蘇羽的臉色,只見他揮手讓如意出去,上前關了房門,在她身邊坐下,淡淡道:「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也聽聽。」

「我曾經有個好友,十六歲那年嫁了個將軍,跟著他遠離家鄉來了京城,她曾經一心以為,找到了個愛護她也會保護她的英武男子,誰料那個男子想要的,是朝堂上更高的位置,是她傾盡溫柔也換不來的位置。」

孟汐頓了頓,又道:「但是有人卻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不過是金枝玉葉的一句話罷了。」

「有位公主對將軍傾心已久,卻不料他身邊已經有了位夫人,於是她找到了將軍夫人,對她說,只要她主動讓出位置,便可以送她悄悄返鄉,隨便她開口要什麼?」

孟汐看著安遠寒,淡淡道:「將軍猜一猜,將軍夫人要了什麼?」

「她什麼都不會要的!因為她對這世間的浮華沒有慾望!」安遠寒眸中閃過痛色,看著孟汐,苦笑道:「她為什麼不告訴將軍呢?」

「是啊,她是不是有點傻?什麼都不要,只要她的夫君。」孟汐笑了笑,又道:「她的確不知道怎麼跟將軍說,因為公主給了她一封休書,上面是將軍的親筆字跡,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從未寫過休書!」安遠寒突然有些按捺不住,當年的這些事,他完全不知道。

「故事而已,還未到精彩的部分,將軍且聽我講下去。」

「將軍夫人也是不信,當面撕掉了休書,公主約她團圓夜去皇城裡走一遭,將她扮成了宮人混在人堆裡。」孟汐微笑:「你猜她又看見了什麼?」

安遠寒一顆心像是被人捏住那樣的難受,原來一切都是高婉佈下的局,他卻在不知不覺間扮演了幫凶的角色,他以為自己在向北越皇族盡忠,卻不知原來是將自己的家人一步步推向深淵。

「她看見將軍正在放煙花,那一幕當真是美極了,旁人都在拍手稱笑,公主靠在他的肩頭,兩個人一起看著漫天花火,當真是人間有情?」

「那一夜公主只是飲醉了酒,所以才靠在將軍肩上……」

「原來只是醉酒……」孟汐笑笑:「然後第二封休書又送到了!」

蘇羽聽到這裡,忍不住插話:「聽了這麼多,我只想問一句,為何兩人不當面說個清楚?」

「因為將軍不在,從冬節到除夕,他都在宮裡。」孟汐看著蘇羽,笑道:「你堂堂一個太傅,可曾在宮中長住?」

蘇羽搖了搖頭,不再言語,要怪只怪安遠寒太不謹慎。

安遠寒沉默,高婉的手段讓人始料不及,太后提議,皇上的口諭讓他留在宮中護駕,他竟然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後來,將軍夫人病倒了,這時她才發覺自己有了身孕,然後將軍回來了!」

孟汐微微的笑:「一切是不是都像沒發生過?」

「然後到了上元燈節,將軍出去陪公主看花燈了,公主身邊的李嬤嬤來了將軍府,偌大的將軍府,居然沒有一個人叫得應,將軍夫人生生被剝去了外衣,推進了柴房,一桶又一桶的井水澆在了她的身上,寒冰臘月,涼透的,又豈止是一具身體?」

蘇羽不禁眼圈微紅,他握住孟汐的手:「不要再講了!」

孟汐看著他,淚水滾了下來:「江墨到死,都想護著肚子裡的孩子,可惜她十個手指都撓爛了,也沒有人來救她,那晚的雪,真的很大,她叫到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身上再也感覺不到寒冷,一片寂靜中,她覺得四周越來越熱,只有趴在冰冷的地上,才覺得稍微可以緩解些!」

「你們知道被活活凍死的滋味麼?」孟汐苦笑:「原來不是越來越冷,而是越來越熱,最後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安遠寒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沙啞說道:「這個故事,我會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