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舊情
雪後清朗,這一聲輕喚,冷到了孟汐的心裡去。
她遲疑了一下,應了一聲:「進來吧。」
「可能姐姐現在並不想看到我,但我還是來了,有幾句心裡話,想跟姐姐說。」韓雲帶著張嬤嬤走進來,在她面前坐下,眼見孟汐眼睛有些微微浮腫,想來昨夜一定是哭過了,她心裡浮起幾分得意來,卻又關切道:「怎麼姐姐的樣子這般憔悴,昨夜可是沒有休息好。」
「你難道自己心裡沒數麼?」孟汐冷笑:「我是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但如果你以為挺著肚子回府,就能挑撥我和太傅的關係,怕是想錯了。」
「姐姐錯怪我了,家裡容不得我,這裡也容不得我,可憐我和我的孩兒,只想找個容身之所。」韓雲攥著帕子,眼圈兒一紅,身旁的張嬤嬤看得滿是心疼,暗暗瞪著孟汐,心裡只想這位太傅夫人有些歹毒。
「太傅府裡地方大,輕雲院空著也是空著,你若是想住,隨你住多久,可惜從你入府那一刻起,我便逃不脫做惡人了,所以你的那些小伎倆,能省則省。」孟汐看著張嬤嬤,淡淡道:「既然你是來照顧韓小姐的,吃穿用度有需要的儘管提,太傅府不會苛待任何人。」
張嬤嬤低低應了一聲,心裡卻也覺得難怪皇上賜婚都被休了,家裡有這樣一位彪悍的夫人,太傅怕是日子也不好過。
韓雲見孟汐一付咄咄逼人的樣子,只得生生的忍了,楚楚可憐的說道:「既然姐姐不待見我,我便先回去了。」
「如意送客!」孟汐冷冷說道:「張嬤嬤,既然韓小姐有了身孕,你還是好好照顧她,千萬別亂跑,更不要來我這回雪院,萬一有個閃失算在我頭上,我卻不想背這個黑鍋。」
如意跑過來,冷聲道:「張嬤嬤這邊請,我是迴雪院的丫頭,也是不敢扶,還勞煩你送一程。」
張嬤嬤初來乍到,再怎麼著這丫頭也是正房夫人院裡的,縱使揣著一肚子氣,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如意跟院裡的小丫頭吩囑了幾聲,叫她們看好門,別讓韓雲再來了,這才進到屋裡來。
只見孟汐背對著她坐在妝臺前,正在妝臺的盒子找什麼東西。
「小姐,你找什麼?」她走過去,才發現孟汐臉上掛著淚,正在胡亂翻著妝臺的盒子。
「方才見你那付威嚴的樣子,難道都是裝出來的?」如意將妝臺的盒子關上,輕輕拿過篦子幫她梳頭,小聲勸解道:「聽你剛才一番話,真是打心裡解氣,這會怎麼倒把自己氣哭了。」
「剛才是人前,死也要爭個面子,可是現在沒人了,只覺得心裡苦。」孟汐咬牙,還是沒忍住,淚珠斷線似的往下掉,如意急忙拿帕子來擦,她胡亂擦了擦,對如意說道:「幫我拿披風過來,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散散心也好,想去哪裡?我陪你!」如意進裡屋拿了披風出來:「我讓門房裡去備車吧,這才下過雪,外面冷得很。」
「也好,我想去水月庵。」孟汐嘆氣:「許久未見慈心師太了。」
城外積雪未融,水月庵並沒什麼人來,山門前那道長長的石階又溼又滑,馬車停在山腳下,她讓如意在車上等她,自己慢慢順著石階向上走去。
庵裡難得的清靜,靜悄悄的見不著什麼人,她從山門進去,先去大殿裡上了香,才往後面的廂房走去,轉角處卻碰上個人。
安遠寒身披黑色大氅,見到她時也是一愣,孟汐更是沒想到,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手剛碰到一旁的柱子,安遠寒已經搶先一步過來扶住了她。
自從那日梅苑裡一見,他一曲《鳳求凰》勾起了她許多心事,回去以後總是不經意間會想到在京州時的事情,有時候記憶就是如此的捉弄人,你越想拼命忘記的東西,越是會突然的一股腦兒湧上來,讓你措手不及。
安遠寒扶著她,痴痴不想放手,孟汐站穩後推開他,這才回過神來,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你怎麼在這裡?」孟汐退了兩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趁機掩飾下自己的尷尬。
「去年的時候捐了個塔,本來打算在江墨週年的時候,將她的遺物拿到這裡來供奉,順便做場法事的,今日來讓慈心師太把塔改成眾生塔,將江墨的牌位也撤了吧。」安遠寒看著她,又道:「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慈心師太沒跟你說什麼?」孟汐只恨自己不爭氣,明明對他只有恨的,但如今卻一點都恨不起來了,不管他做得是對是錯,如今真相大白,一切都是高婉所為,自己對他的恨,開始顯得有些牽強。
「慈心師太從未對我說過什麼,連我要撤去江墨的牌位時,她也隻字未提。」安遠寒自嘲的笑笑:「原來她也知道你的身份,看來是我太遲鈍,所以才錯過了。」
「安遠寒,你把江墨忘了吧!」
孟汐緩緩開口:「不管是高婉的錯,還是誰的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江墨這個人也不存在了,你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不好麼?」
「好啊!」安遠寒上前,低頭看她:「跟你重新開始,可以麼?」
「我不是江墨,你清醒一點!」她猛然抬頭:「是不是我每次好聲好氣跟你講話的時候,你都聽不明白?」
「好聲好氣的時候不像你,現在的樣子才像你。」安遠寒眸中綻出一絲笑意來。
孟汐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猛然向旁邊躲去,卻被他攥住手腕,整個人被抵在柱子後面。
「你放開我!」她試著掙脫,根本無濟於事,這裡遠離正殿,又遠離廂房,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我不想放手。」安遠寒慢慢靠近:「我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你不是說想去看大海麼?我帶你去東越國,那邊臨著大海,我與你遠離這一切,安靜生活,好麼?」
「安遠寒你瘋了!」孟汐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他不閃不避,反而笑了起來,她惱怒道:「我就不該同情你,我早說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你自己,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還有呢?」他見她像只貓兒似的又抓又咬,反而覺得心裡有種滿足感。
「你就是個瘋子,你應該和高婉那個瘋子,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你永遠都逃不脫的,下半輩子你就和那個瘋子好好過日子吧!」孟汐發狠的罵他,這句話顯然戳中了安遠寒心裡的痛點,他眸中驟然一冷。
突然他扳住她的頭,狠狠吻了下去,任憑她瘋了似的掙扎,他用盡了全力鉗制住她,她根本動彈不得。
「你混蛋!」孟汐突然狂吼一聲,低聲哭了出來。
安遠寒放開她,脣上被咬得綻出血花來,孟汐卻越哭越傷心,直接滑在了地上。
「地上涼,你起來!」安遠寒伸手將她硬生生扯了起來,卻被她瘋了似的又踢又打,安遠寒動也不動,任由她發洩,良久,見她漸漸平靜下來,安遠寒眼中滿是心痛,問道:「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不關你的事!」她抹了把臉,一雙手被凍得通紅。
「你可以不承認,但我當年就說過,此生只愛江墨一個人,所以我不會放手。」安遠寒將自己的大氅解開,披在她的身上。
身上的大氅還帶著他的體溫,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她只覺滿心的悽苦,忍不住又哭出聲來。
有時候天大的委屈也能讓人咬牙堅持,往往最怕的反而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人心裡那道柔軟的防線轟然倒塌。
她曾經認為最溫暖和安全的地方,她的家裡,此時正住著另一個女人,雖然她知道一切都像是個考驗,來考驗她和蘇羽之間的關係,和他們一年來的陪伴與依存,但是她心裡也藏著委屈,需要有個人來讓她任性的發洩心中的苦悶,而此時,她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安遠寒。
天地寂靜,眼前天色有些發暗,孟汐轉身,將大氅還給安遠寒:「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
「你怕見我麼?還是因為你其實根本忘不掉我?」安遠寒盯著她:「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放手的。」
「今天是我失控了,你不用誤解什麼,就算哪天我和蘇羽分開了,也不會和你一起,早點放手吧。」她頭也不回的走了,腳步飛快,更像是逃離那個失控的自己一樣。
雪夜清寂,將軍府裡,安遠寒少有興致的在書房裡撫琴,一壺紫蘇酒喝得極慢。
白小桃進來,見他神情微醺,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
「今日將軍好興致。」她小心關好屋門,走近才發覺安遠寒桌上放著一個香囊,上面繡著朵玉蟬花。
「好漂亮的針法!」她讚歎了一聲,卻見這個香囊顏色顯舊,不由輕聲問道:「這是江墨的舊物?」
「嗯!」安遠寒應了一聲,手下拔弦,彈起一曲《鳳求凰》。
白小桃趁他不注意,將香囊悄悄揣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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