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三人來到餐廳的時候，其他人等早已落座。

池老爺子帶頭靜候，所有人都只有正襟危坐的份兒。

池禹森的出現，令原本沉寂的餐廳忽然喧譁起來。

跟往常每次家宴差不多，那些平輩的弟弟妹妹們都起身前來迎他。

這次，池孟霖除外。

沒想到，就在大家圍著池禹森嘰嘰喳喳寒暄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但見老爺子擱下從不離身的手杖，緩緩起身，走向長孫。

孫輩的孩子們見狀，趕忙恭敬地閃到池禹森的側後方。

老爺子站在長孫面前，微笑著輕拍他的肩頭，隨即，繞到他身後，取代老閆，親自為長孫推輪椅。

在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但無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一直坐在餐桌前的池仲義和池孟霖父子見此情形，一齊站了起來，卻沒有上前幫忙，而是退到了一旁。

老爺子把孫子推到主位旁邊的空位子上，又親自彎腰固定好輪椅，這才挨著孫子坐下。

隨後，其他人等陸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薇茵正猶豫著要不要入席，就聽池禹森沉聲喊了一句「魚兒，過來！」

在眾人矚目之下，她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

沒等她開口，他睨了她一眼，然後衝自己身側的位置努了努嘴。

與此同時，閆叔在一旁幫忙拉開了高背椅，「魚小姐，請坐！」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老管家的言行就代表著老爺子的意思。

很顯然，閆叔親自為這位私人醫生拉椅子，絕對是老爺子授意的。

薇茵不好再猶豫，道了聲「謝謝」，在池禹森身旁坐下。

開席之後，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池老爺子時不時地跟長孫聊著什麼，和顏悅色的樣子，甚是少見。

偶爾他還會探頭跟私人醫生說上幾句，而她也只是淡笑著迴應。

終於，池家二爺按捺不住地看了自己的長子一眼，目光裡有縱容，甚至是慫恿。

池孟霖會意地露出陰笑，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森，來，我敬你一杯！」他眯起眼睛，遮住了陰鷙的目光，「敬你什麼呢？容我想想啊……，就敬你大難不死吧！」

池老爺子見狀，放下筷子，仰靠在椅背上，冷眼旁觀著兩個孫子之間的博弈。

但見池禹森微微昂首，藐視著跳樑小醜，「孟霖，我現在不能喝酒，所以，只能由你自飲了！」

不容置喙的口吻，一如當年把其發配到非洲時一樣。

池孟霖自然不甘心，端著杯子繞到了堂兄身邊，「森，你瘸的是腿，又不是嘴和胃！怎麼殘廢之後變得更矯情了？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池禹森沒有還言，很明顯臉色已經陰了起來。

可偏偏池孟霖還是不肯罷休。

「對哦！你現在……」他做出假裝偷笑的樣子，「你現在下半身癱瘓，嚴格意義上說，已經不算是個男人了！」

緊接著，池孟霖又把手搭在了薇茵的椅背上，彎下腰，湊近她，神色曖昧地問道，「我說得對不對啊，魚小姐？」

薇茵扭頭看著他，莞爾一笑，嘴角的弧度尚未完全收起，手中的熱湯已經潑了出去。

「啊——，你這個不要臉……」池孟霖慘叫一聲，怒罵完就要動手。

然，沒等他的巴掌揮起來，忽然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堂兄和私人醫生中間。

全桌人都始料未及，連他本人也懵了！

坐在他身側的池禹森則十分鎮定，拿起自己的餐巾，幫他輕輕拭去臉上的湯渣。

「孟霖，知錯就好，不要行這麼大的禮。二叔還在場呢，你這樣，讓他老人家情何以堪！」說完，隨手扔掉變髒的餐巾，轉頭拿起面前的鮮榨果汁，抿了一口。

「我才沒有要跪呢！」池孟霖暴跳如雷地吼叫著，想要起身，卻怎麼都不成。

薇茵和池禹森都直視著前方，彷彿身邊根本就沒有這麼個掙扎著的人。

然，他們兩人的餘光卻膠著在一起，無聲地交流著。

他「說」：幹得漂亮！

她「回」：與我無關！

然，這一切卻逃不過池老爺子的眼睛。

明知孫子跪地不起事有蹊蹺，他老人家卻勾著脣角低頭不語，這——似乎有點偏心啊！

老爺子其實是有想法的，——已然交代過長孫，今天的家宴都看他的，那麼，自己何苦要受累攙和？瞧熱鬧不是很好嗎？畢竟，池家已經是小輩們的天下！

話說，誰的兒子誰疼啊，池仲義實在看不過眼，從座位上走過來幫兒子的忙。

在父親面前，兒子年紀再大也終歸是個孩子。

「爸，我這雙腿不好使了……」池孟霖拖著哭腔說道。

池仲義使出渾身力氣，也沒能扶起兒子。

遂，他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俯視私人醫生，「魚小姐，你是醫生，想必能看得出孟霖這是怎麼了。請你幫忙看一看！」

這是一種妥協，——他認定池孟霖雙腿癱軟跟女子脫不了干係。

然，薇茵轉頭睨了他一眼，嫣然一笑，「池家二爺，我是醫生沒錯。但，我是森少的私人醫生，他付給我酬勞，我只負責他的身體健康。別人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說完，低頭繼續吃她最喜愛的香煎牛菲力。

池仲義碰了個釘子，不得不轉向池禹森，「禹森，趕緊讓你的私人醫生給孟霖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池禹森放下筷子，細細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慢慢吞下，這才幽幽開口，「二叔，孟霖莫不是也下肢癱瘓了吧？唉，萬一他的身體不能用了、不再是男人了怎麼辦？要不，你找個女人？」

真可謂睚眥必報！

「禹森，剛剛孟霖是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可以當真呢？堂兄弟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笑的？」池仲義鐵青著臉，為自己兒子講情。

說話間，跪在地上的池孟霖已經堆作一團，神情沮喪又痛苦。

「孟霖，你怎麼說？」池禹森歪著身子，若無其事地問堂弟。

對方的樣子甚是狼狽，抬頭睨了他一眼，沒有迴應。

「看樣子孟霖是不介意一直跪著的……」池禹森努了努嘴，「那，就只能成全他了！」

池仲義見狀，彎腰輕捶兒子一拳，「趕緊地，跟你堂哥道歉！」

——如果不是老爺子最討厭家事外揚，他何苦這麼窩囊地求饒，早就撥120求救了。

眼下侄子殘廢了，池氏正處在是否遴換掌舵人的轉折點上，一旦犯了老爺子的忌，他們父子定會錯過重新翻盤的大好時機。

各方面權衡之下，池仲義不得不低頭妥協。

池孟霖意識到了父親的堅定態度，雖然很不情願，還是抬頭衝堂哥說了一聲「對不起」。

池禹森看似大度地迴應，「你說我什麼都無所謂，主要是，你開罪了魚小姐，這……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

「想什麼呢？趕緊給魚小姐道個歉！」池仲義再次督促兒子妥協。

不得已，池孟霖又跟薇茵說了一聲「對不起」。

薇茵還是置若罔聞的樣子，細細地咀嚼著嘴裡的牛肉，彷彿身邊這個人的死活都跟她沒有關係。

這時，池禹森做起了和事佬，「魚兒，給他瞧瞧吧！我這個堂弟，很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他就此癱瘓，想必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沒等薇茵有所迴應，池老爺子赫然開口。

「魚小姐，幫他看看吧！」

大家長髮話，薇茵不好再執拗，便擦了擦脣角，放下刀叉，矮下身子，纖指搭上池孟霖的膝蓋。

「有感覺麼？」她大力捏完，淡然問道。

池孟霖搖搖頭，幾乎就要哭出來，「腰部以下，整個下身，全部沒有知覺了！」

薇茵沉思片刻，讓池仲義幫忙，把池孟霖面部朝下平放在地板上。

隨後，她用手指在他的腰間摸索著摁捏。

倏地，池孟霖尖叫了一聲，把圍過來看熱鬧的人都嚇了一跳。

池二爺忍著把女子掀到一邊的衝動，心疼地抓住兒子的胳膊，臉上也跟著滲出了大顆的汗珠。

薇茵又在池孟霖腰上捏壓了一陣，然後，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現在有知覺了吧？」

他愣了一霎，「好像，好像有了……」

池仲義趕緊也掐了兒子一把，「孟霖，你好好感受感受，疼嗎？」

池孟霖哭喪著臉看向父親，點點頭，「疼……」

薇茵便直起了身子，垂首望著趴在地板上的可憐蟲，「你自己試試能不能站起來。」

池家父子對視一眼，池仲義鬆開了兒子的手，池孟霖費力起爬起，搖搖晃晃站直身體。

隨即，兩人像遭遇了劫後重生似的，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圍在一起的池家人都覺得太神奇了，無不向薇茵投來敬佩的目光。

然，惡人終究是惡人，擺脫困境之後，馬上翻臉。

池孟霖猛然掙脫了父親的懷抱，轉身凶神惡煞般盯著女子，口吻囂張而又乖戾，「就是你害的我！說，你用了什麼下三濫的陰招？」

那個架勢，大有「不坦白就弄死你」的意味。

孰料，嬌弱的女子看到他的惡相，竟一點都不怕，反而淡然問了個似乎不搭邊的問題，「霖少，你有孩子嗎？」

問完，優雅地坐下，繼續享用美味的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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