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洗白
薇茵冷冷地打斷了母親,「難道你認為從我出生那天起,就註定了這輩子要經歷如此多的苦痛和磨難嗎?」
——儘管面前的婦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卻不能因此而泯滅掉全部的怨恨。
聽了女兒的詰問,劉玉柔愴然搖頭,「孩子,我知道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好母親,但,你好歹是我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我怎麼可能不希望你過得好!你聽媽媽繼續說下去,好嗎?」
「說吧!」當女兒的心裡篤定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她要好好聽一聽,是什麼「苦衷」令母親叛夫賣女。
劉玉柔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你出生的時候,媽媽因為骨盆窄小不能自然生產,所以必須剖腹。當你呱呱墜地之後,魚欽臣竟然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只顧歡喜地抱著你。我與他的感情原本就寡淡,而生產這一天的際遇,令感情降至冰點。」
婦人停下來喘息的工夫,薇茵苦笑著搖頭,「既然感情不好,何苦結婚?你們不結婚,就不會生下我,而我也就不會在人世上無奈地走這一遭。」
「茵兒,有些事你不知道。當年魚欽臣娶了我,你外公才出資幫他籌建了臣德,那可是寒城第一傢俬營醫院……」
薇茵打斷了母親的話,「你的意思是,爸爸看中了外公的錢財所以才蓄意娶你的嗎?」
劉玉柔的目光冷了起來,「以你父親的性格,做任何事都是有緣由的,我不認為他是因為愛我才娶的我。」
「既然你確定他不愛你,為何還要嫁給他?」作女兒的氣勢有點咄咄逼人。
「因為我那時候必須要嫁人!」婦人這句話幾乎是用喊的說出來的。
薇茵一怔,「必須要嫁人?為什麼?」
劉玉柔的嘴脣翕動著,為了不使自己崩潰,拼命拽著被子一角,幾乎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說出她這輩子最難以啟齒的話,「因為,那時我跟別人懷了你!」
一陣天旋地轉襲來,薇茵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婦人眼見女兒受不住打擊,趕忙詢問她是否安好,然,卻沒有得到迴應。
足足三分鐘之後,女子稍微恢復了神志,沒有過多的追問,而是狠狠地扔出「不可能」三個字。
「是真的!」劉玉柔哭了起來,「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我害怕極了。除了找個人結婚,沒有別的選擇。」
「你跟哪個男人懷的孩子就去找他啊,為什麼要隨便找個人結婚?」實在不理解母親的邏輯,薇茵忍不住質問道。
聽了這話,劉玉柔哭得更凶了,「茵兒啊,我也想找他,可是要去哪兒找啊!你的親生父親,在我得知自己懷孕的前一天,為了去給我撈一顆最好看的珍珠,溺水身亡了……」
薇茵又一陣眩暈,「他……死了,你為什麼不去落胎?」
「你是我跟他的愛情結晶,我怎麼忍心打掉?怎麼忍心……」捂住瘦削的臉頰,慟哭著,為年少時因愛她而早逝的男人。
「你騙我!」薇茵還是不肯相信,——爸爸那麼愛她,她怎麼可能是別人的骨肉!
劉玉柔挪開了雙手,抹了一把淚水,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張紙,「這,是你跟魚欽臣的親子鑑定書。」
薇茵遲疑著接過來,看了看上面的結果,再看看日期,是她五歲那年發生的事情。
「你五歲的時候,我帶著你去你親生父親的墓前祭掃,結果不諳世事的你回去跟魚欽臣說漏了嘴,他一怒之下就做了這個鑑定。」劉玉柔微微昂首,「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再回到當年,我還是要帶你去祭掃。」
薇茵竭力回憶,卻想不起小時候曾被母親帶出去掃過墓,畢竟五歲的年紀還記不住所有事情。
「騙局被拆穿,所以爸爸更不待見你了是嗎?」她冷漠地問道。
劉玉柔淡然搖頭,「原本他就沒有給過我愛情,這種事情一發生,他更不可能再愛我!」
「所以就有了門外那個男人?」她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叫出口。
「建承是跟我一起長大的發小。」提到相依相隨的男人,婦人的臉色稍微和暖了一些,「他是追求過我的,但我更愛慕你的親生父親,就拒絕了他。不過,他對我一直很好,就算我懷了別人的孩子、跟別人結婚,他也沒有放棄愛我。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裡,他一直陪伴左右。在你六歲那年,我愛上了他。」
「既然他對你好,為什麼當初你懷孕的時候沒有選擇嫁給他呢?」這句話問出口,薇茵忽然意識到,若真的如此,她就是門外那個男人的女兒了。
劉玉柔再度驕傲地仰頭,「我為了完成你生父的理想,所以才選擇了從醫的魚欽臣。」
「什麼意思?」薇茵凝起了臉色。
「你的親生父親是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他的志向就是擁有一家醫院,為很多很多的患者治病。」婦人的目光柔和得像春水,那是愛情中才會出現的模樣。
薇茵木然搖頭,「我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按照你所說,我五歲那年爸爸就知道我並非他親生,可是為什麼還一直對我那麼好?」
——父親死時手裡還握著她最喜歡的髮夾,那份愛是無人能及的!
婦人沒有立刻回答,她虛弱地靠在床上,為繼續訴說攢存力氣。
薇茵幫她把床頭搖高,使她感覺稍微舒服一點。
緩了一會兒,劉玉柔開口說道,「這就是魚欽臣這個人的可怕之處了!」
薇茵不語,她想知道,唯利是圖的婦人會把疼愛她的父親形容得多麼不堪。
「你五歲那年,得知你並非親生,他便再也沒有碰過我一個手指頭。因為理虧,我試過挽回,可是他根本不屑理我。冷暴力,是一個人懲罰另一個人的最有力武器。」聲音越來越弱,臉色也不太好了。
「所以你就出軌了是嗎?」看似不經意地發問,邊說邊起身,把氧氣管輕輕搭在婦人的鼻腔內。
劉玉柔對女兒報以感激的微笑,接著往下敘述,「他對我冷若冰霜,卻對你疼愛有加。起初,我以為是之前的五年時間裡他跟你已經建立了濃厚的父女情。可是直到有一天,我才意外得知真相併非如此。」
薇茵打斷了她,「我要聽實話,別妄圖抹黑別人來洗白自己。」
「茵兒,你沒聽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媽媽怎麼可能那麼做!」
作女兒的低頭不語,心裡卻仍舊很不舒服。
「茵兒,接下來媽媽要說的話,你可能會感覺到震撼,但,這確是事實。」喘了喘,「魚欽臣,有一次參加完省裡舉辦的授獎大會,一時興起喝多了,便酒後吐真言,說出了他疼愛你的真正緣由,——卻原來,他喜歡你。」
薇茵嗤笑一聲,「爸爸當然喜歡我,這還用得著你來說嗎?」
「不是你認為的父女之情,」劉玉柔的語氣變得有些艱難,且死死盯著女兒的臉,似乎在觀察她的變化,「而是,男女之情!」
怔了幾秒鐘,薇茵終於反應過來,憤怒地從椅子上站起,「你在胡說什麼!」
這個女人瘋了嗎?
為了在臨終前洗白她自己,竟然不顧倫常地抹黑別人!
薇茵不想再聽下去了,忽然覺得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瞎編的故事上,實在荒唐。
「你安心養病吧!我現在是臣德的院長,會想辦法給你減免一部分醫療費。」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茵兒——,你不要走,媽媽真的沒有騙你——」劉玉柔嘶吼著,彷彿要把最後一口氣都喊出來似的。
沒等薇茵走出去,門外的姚建承已經聞聲衝了進來。
瞥見婦人的慘樣,他第一時間捉住女子的手臂,把她拖回到床邊。
「你媽沒讓你走,你就必須留下!」他凶巴巴地吼道。
薇茵睨了他一眼,「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我是最愛你媽媽的人,也是最有權利說公道話的人!」一向給人感覺十分粗鄙的男人,竟也有振振有詞的時候。
「公道話?在魚家別墅偷情的時候,你就已經沒有權利再說公道話了!」眼前又出現令人作嘔的那一幕,薇茵恨不得啐這個男人一臉唾沫。
姚建承稍事一愣,「那是魚欽臣設的計!」
「你們為了洗白自己,編造出這樣噁心齷齪的謊言,難道不覺得良心難安嗎?」薇茵奮力甩脫胳膊上的大手,望向母親,「要是真的相愛,你大可以跟爸爸離婚,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沒等劉玉柔開口,姚建承搶先說道,「你以為你媽沒試過跟魚欽臣提出離婚嗎?他說要離婚也行,但必須把你留在他身邊。如果你媽非要帶你走,就得起訴離婚,但她沒有工作沒有撫養能力,到時候還得把你判給父親撫養!你的生父已經不在人世,為了給你一個好的生活,又不放心魚欽臣單獨撫養你,你媽不得已才死拖著沒離婚的!」
薇茵不以為意地冷笑著搖頭,「以你以前對我的態度,我不覺得你願意把我帶在身邊!至於爸爸能夠提供優渥的物質條件,我認為,若是不離婚,你也可以安心享受,對不對?另外,把我賣了五十萬那件事,更是足以說明,你根本沒有自己所說的那麼愛我!」
話音才落,劉玉柔倏然慘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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