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聽到這裡，薇茵的心跟著懸了起來。

大概是回想了片刻，陌生男人接著往下說，「魚院長墜樓案發生的時候，恰逢我剛剛升任寒城市公安局長，也算是開板兒第一案，給了我不小的挑戰。想不到的是，案發第二天早上，就有人來找我，要我幫忙把魚院長的死因定性為自殺。」

「是誰來找的你？」風正緊跟著追問。

「是一個關係還不錯的老同學，平日裡常有往來，他也是受人之託。」男人頓了頓，「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將案子定性為自殺？如此一來，就不用費盡周折去破案，畢竟，不是每個案子都能有結果，一旦變成懸案，對我來說影響很大的。」

風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一說你是如何把他殺變成自殺的吧！」

男人的口吻十分輕鬆，「這很簡單啊，只要他殺痕跡不是太明顯，只要死者家屬沒有異議，從中做一做手腳就可以了。」

「據我所知，魚院長當時是有妻子和女兒的，她們就沒有提出什麼不同看法嗎？」風正問道。

「他那個老婆，只顧著領取保險金，哪有閒工夫質疑丈夫究竟是怎麼死的。至於魚院長的女兒，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爸爸墜樓慘死，她害怕都來不及呢，是想不到那麼多的。」男人語調悠閒，根本不似在說一宗冤案。

「很好。」風正的語氣裡帶著恨意，「那，再說一說是什麼人託你的老同學來找你吧！」

男人沉默了一會，「當年，真凶在寒城的勢力太強大，我又初任局長一職，拉攏他們都來不及，怎麼敢去得罪……」

「我在問你，真凶是誰——」風正咬著牙根，不耐煩地質問。

男人喟嘆一聲，「罷了，甭管什麼義氣不義氣的，為了保自己，我也只能說了。反正他現在已經風頭不再，對我夠不上什麼威脅……」

「真凶，到底是誰？」風正耐心用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動手。

男人自然感知到了這一點，馬上開口爆料，「是蘭永迅。」

「什麼？蘭氏集團的蘭永迅？蘭家老大蘭永迅？」很顯然，風正有些不相信。

「怎麼你還不信呢？」男人有點急了，「我既然肯說，就絕對不會撒謊。真的是他，蘭家老大，就是殺死魚院長的真凶！」

聽到這裡，薇茵點了「暫停」，——她跟風正一樣，也無法相信父親竟然死於蘭永迅之手。

若說蘭永達狠起來不惜動手殺人，她倒是有幾分相信的。

那蘭永迅，總是一副笑面虎的樣子，怎麼可能殺人呢？

驀地，薇茵忽然想起蘭永達跟她說過，他之所以逃亡國外，就是因為當年替大哥頂包故意殺人的罪行，——當時她曾懷疑這話的真實性，現下看來，蘭永迅確有可能夠膽殺人！

將信將疑之下，薇茵又打開了之前看過的那些照片。

池禹森進出臣德都無遮無擋，很有種光明正大的意味。

而那個進出都遮臉的男人，再仔細看看，薇茵倏然發覺他的身形確實跟蘭永迅十分相像。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便留意到蘭永迅走路有個很奇怪的特點，那就是單腳外八字。

而抓拍到的照片中的男人也有這個特徵，這就難怪她第一次看照片的時候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了。

如此，她便大致能夠認定，這蘭永迅確有嫌疑。

呆坐了好一會，她繼續聽那段語音。

「既然蘭永迅是真凶，那麼他大可以為自己擺脫嫌疑就夠了，為什麼還要製造一些假象，令人覺得池氏集團年輕的掌舵人池禹森很有殺人的嫌疑呢？」這是風正在發問。

「沒想到你瞭解的東西還挺多，」陌生男人頓了頓，「那段時間，岳氏、蘭氏和池氏三家都在搶著收購臣德醫院，所有人都知道岳氏和蘭氏結盟，他們共同的敵人是池氏。如果池氏的掌舵人涉嫌殺人，那麼整個池氏就會把大部分力量都放在為他避嫌上，還哪有充沛的精力來運作收購案？」

「你的意思是，僅僅為了收購一家醫院，蘭永迅不惜殺人甚至是嫁禍競爭對手？」風正質疑道。

陌生男人訕笑幾聲，「蘭永迅未必有這麼精明的頭腦和過人的膽識。案發當晚，他本來想用言語威脅魚院長跟他達成合作意向，誰知兩人說掰了，並且發生了肢體衝撞，他便失手將魚院長推下了樓。而池禹森之前也來醫院見過魚院長，再加上蘭氏和池氏是競爭對手，蘭永迅便萌生了拉池禹森下水的想法。」

「蘭永迅不過是空想，而真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是你，甚至你還從中為蘭永迅出過主意，是吧？」風正的言語中不無諷刺。

被譏諷的人似乎不以為意，「其實也不算什麼，魚院長已經死了，就算把殺害他的凶手繩之以法，他也活不過來。再說，我只是把案子定性為自殺，幫蘭永迅脫了罪，然後順水推舟讓池禹森有那麼一丁點的嫌疑而已……」

「是池家給你錢了吧？所以，你對蘭永迅說，不要把池禹森的嫌疑弄得那麼明顯，否則會擴大影響，事情一鬧大，真凶反而更容易浮出水面。只要讓池禹森有一點嫌疑，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有人可以隨時隨地收拾他，敲山震虎就夠了。這些，我說得對不對？」風正的輕蔑，滲透在每一個字裡。

陌生男人難掩讚賞之情，「說得一點都沒錯！我不能為了蘭永迅而徹底開罪池家，要知道，單憑池氏一己之力就可以抵擋蘭、嶽聯盟的夾擊，足可以說明，池家是有根基的。都是太歲爺，我可不敢亂動土。」

「蘭永迅能對你深信不疑，足見你的煽動能力有多強悍了！」依舊是諷刺和鄙夷。

「怎麼說呢？他開始對我是很信任的，但後來，池氏成功收購了臣德醫院，他便遷怒到了我的頭上。」男人冷哼一聲，「有錢人都是這個德性！用到你的時候，你就是兄弟哥們；用不著了，你還不如他的一條狗……」

風正沒有聽他繼續往下說，而是把什麼東西摔到了桌上，「喏，所有照片都在這裡。輕著點玩，你那個身子骨，再強壯也經不住三個風華正茂的小姑娘榨取，當心早晚被掏空！」

話音落地沒一會兒，就結束了錄音。

腦子裡有點亂，薇茵起身去取了一杯水，喝了幾口，讓身心稍微平靜下來。

最後，她點開了優盤上的文檔圖標。

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寫給她的信。

她沒有先看內容，而是掃了一眼信尾，署名是風正。

心湖劃過一片漣漪，她定了定神，開始讀信。

風正稱呼她為「我最心愛的薇茵」，是「心愛」而非「親愛」，用心至極。

內容如下：

把這封信和這些證據放到一起送給你，是想讓你做最慎重的考慮。

薇茵，有些話，我不得不告訴你了！

首先我要坦白，我跟池禹森是相識的，早在多年前，他救過我的命。

還有，當初我們成為鄰居，並非偶然，而是我受他之託去照顧你。

但是，我卻沒有照顧好你，害你遭了那麼多罪。

薇茵，再跟你說個祕密，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只是你並不知道而已。

那一年，還是受森少之託，我去德國尋找你的蹤跡。

在海德堡大學，大雨中的邂逅，讓我愛上了你，而你，對此懵然不知。

我以為那次之後，我們再無相見的可能，卻沒想到，命運一次次眷顧我。

尤其是，在你又一次被綁架的時候，老天厚愛，讓我找到了你，天知道那時候我是多麼的感恩。

原本我猶豫著要不要把你的行蹤告訴森少，可你表現出了對他的憤恨，還說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我便順水推舟，不止隱瞞你的現狀，甚至單方面跟森少中斷了聯繫。

我知道你恨他，為了不引起你的反感，我連認識他都不敢告訴你。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背叛多年的兄弟，就算不仁不義，對我來說也是值得的！

呵呵，是不是太卑鄙了？

薇茵，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全部真相，——關於你父親的死，關於你和森少之間的誤會，關於我對你的不誠實。

如果你想報仇，我幫你！

如果你想回到他身邊，我送你！

如果你還沒想好，那麼，我等你！

落款日期就是他出車禍的當天。

薇茵腦子裡「嗡嗡」作響，忽然湧現出自己質問池禹森的畫面，一次次的指責和謾罵，有時恨不得拿刀捅了他！

但，真凶竟然不是他，——可為什麼那兩次她指著他的鼻子咒罵他這個殺父仇人的時候，他竟沒有反駁和解釋呢？

甚至，他一次又一次地對她說：要報仇，只管來找我便是！

恍然想起火災後與他重逢，他們又齟齬起來，當時他說，「魚薇茵，我勸你，一切都要用證據來說話！我認為，你該恨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我在發病的時候強要並傷害了你；二是我在你失憶的時候娶了嶽娜。」

那會兒，她滿心滿腦的仇恨，生生認為這是他在狡辯抵賴。

也正是那次，池禹森說出了他跟風正原本就認識這件事。

奈何她還是不肯相信。

呼！

她是怎麼了？

為什麼從始至終都那麼恨他，明明是在證據不夠的情況下，她還是那麼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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